但这份酸,很快便被来回事之人打断,宜妃摇摇头,将注意力放在了纷杂的事情上。
厢房里,胤祺远远地站在门旁,他并未成人,但也得注意起男女大防,更何况元春还是康熙的妃子,更得谨慎。
宫女拿来鼻烟壶,元春嗅过后,幽幽转醒,只觉阵阵暖意遍布周身,抬眼望去,却是换了地方。
“五阿哥?我怎么在这儿?”胤祺在慈宁宫中待了不短的日子,虽说他对元春印象不深,但元春是认得胤祺的,正因为认得,元春更加疑惑。
元春入了宫后并非和家人彻底绝了往来,按着宫中规矩,每个月里,女官的家人都能捎封信进来,从王夫人的信中,元春模糊听说宁国府出了什么事儿,让五阿哥都从荣国府搬出,去了林姑父家中。
虽不知详情,但想也不够体面,元春无脸见人,躲着胤祺走。
谁成想,居然是五阿哥帮了她。
“太皇太后惜老怜贫,最是慈悯,也不愿意见你这么糟蹋自己。”胤祺见着元春醒了,淡淡说道:“好好在这儿歇着。”
说完,胤祺往外走去,隐约还能听见胤祺询问贴身太监:“林大人可安置妥当了?”
太监如何回话,元春已经听不清楚,她只暗自心惊着,五阿哥对林家的感情,似乎比他们认为的要深,她能好好的躺在屋子里,说不得也是沾了姑父的福。
“娘娘,您醒了。”自元春醒来一直没见着的贴身丫鬟抱琴,强压着激动走了进来。
元春循声望去,瞬间从榻上坐起身子,搭在腿上的羊毛毯子滑落在地,却是王夫人扶着颤巍巍的贾母走了进来。
“祖母,母亲。”元春捂住嘴,将哭声压在嗓子眼,早已红肿的眼中又流出眼泪。
“参见娘娘。”装满银丝炭的炭盆摆在厢房两侧,将室内烘得暖洋洋的,贾母冻得青紫的唇终于有了丝血色,她制止了元春的动作,拄着拐颤巍巍地向元春行了国礼,随即才颤抖着手,抱住元春:“娘娘大喜。”
元春打眼一见,胤祺早已将其他宫人带走,身旁就只有抱琴一个人伺候,埋在贾母怀中,抽抽噎噎:“祖母,为何让我入了万岁爷的后宫,日后真不得见人。”
元春自幼便长在贾母院中,是姐妹中最得贾母意之人,听着元春的哭诉,她也不忍:“原本我想着,你再当几年女官,也到放出来的年纪,到时候就算年岁大了些,好好访个四角俱全的和气人家,顺顺当当的过日子,但家里那些人实在不争气,更别提宁国府的珍儿,更是混账,家里实在没有办法,只能苦了你。”
“祖母,到底发生了何事?”听了贾母的话,元春惊讶不已,连连追问。
贾母想着日后元春在宫中,与宁荣二府荣辱相连,到底也不能瞒着她,遂看了眼王夫人,王夫人心领神会的走到门前,注视着外面的动静,贾母这才凑到元春耳旁,将宁国府的丑事说出来。
元春闻言,气得浑身发抖,她哭道:“咱们这样的人家,不缺吃穿的,哪里少了他那一口,又怎么做出这种丑事,好在天家开恩,没将他面皮扒了,不然咱们还如何能待在京中。”
“不聋不哑,不做家翁,”贾母叹了口气:“你珍大哥当了宁国府的家,只怕他老子一人,但你敬大爷又是个万事不管的性子,一来二去的,也就这样的。”
“就是苦了你,贾家的未来,全在太子身上,你是太皇太后亲封的妃,万岁爷到底得多看重几分,日后若太子爷有什么事,你且记着要多在太子和万岁爷之间转圜。”
元春飞快眨着的睫毛,暗示了她内心不平静。
对于这个最得她宠爱的孙女,贾母到底是不忍心的,她犹豫再三,还是吩咐:“天子守孝,以日代月,等万岁爷守完孝了,你尽快怀上孩子,日后也能有个念想。”
元春双眼含泪,冷笑道:“祖母,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男人不中用,将女人推出来顶锅,我瞧着珍大哥这毛病,不是一天两天能好的。”
“我可怜的珠儿。”家中那些后辈实在糟心,也就贾政读书上有几分天赋,却也没走科举之路,这是贾母格外怀念起贾珠:“若他还在,我这把老骨头又何必如此操心。”
听着贾母哭贾珠,盯着门外的王夫人木着脸,红了眼眶,元春更是气苦:“珍大哥那些乌遭事,我也管不了,只一点,祖母一定要将宝玉教好,万不能被带坏。”
“宝玉这些日子越发进益了。”说到心爱的孙子,贾母愁苦的神色散了几分:“前些日子刚求了我,想去家学上课。”
听着兄弟上进,元春欣慰地笑了:“我们这样的人家,也不图他出将入相的,只要能读书明理,不做那等伤天害理之事,那也足够了。”
贾母连连点头,对于元春的话再赞同不过,“我的儿,我们想到一块儿去了,宝玉事事都好,只一点,太过爱玩闹了些,我私下想着,给他定个好亲,让妻子管着,掰掰他的性子。”
“是哪家姑娘?”元春余光瞥向王夫人,却见王夫人背脊僵直,嘴唇紧抿,不见喜色,元春心中也有了计较。
“你林姑父家的女儿,闺名叫黛玉,生得是花容月貌,又跟着你林姑父识文断字,懂事明理的,亲上加亲再好不过。”贾母向元春说着心头的盘算。
黛玉,元春心头一跳,想起胤祺对林如海的重视,又想到在慈宁宫中隐约听见的只言片语,皱眉思量:“这事,林姑父知道吗?”
“我还没和他说,但敏儿生前和我写信说过,担心女儿日后被夫家欺负,宝玉是黛玉嫡亲的表哥,黛玉嫁回来,婆婆是舅母,小姑子是姐妹,都不是刁钻人,想必你姑母能放心,估摸着你姑父也不会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