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尖紫毫蘸了朱砂,点在江守君额间。
微凉的触感,江守君睁开眼……
“啪。”,桌上盛着朱砂的小瓷碟被人在惊恐状态下打翻,鲜红淌了江守君满袖口。
顾淮音心里难过,看着她额间朱砂因为动作幅度太大而画得狭长,心里啧了一声想:“歪了。”
江守君不可置信地站起身,死死攥住顾淮音握笔的那只手。
“淮音。”慌张得连声调都是哑的。
顾淮音没有说话,沉默地看那道朱砂痕迹。
顾淮音身上青痕从脖颈处一路蔓延开来,颜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变深。
江守君整个人脑子都是懵的,“青绳病”三个字在脑海里反复几遍都说不出口。
“淮音。”
“嗯。”顾淮音摸了摸自己的脖颈。
“为什么?”江守君又问。
才经大喜又历大悲,江守君觉得自己快要疯魔了。
“你方才同我说的青绳病方向应该是对的。”顾淮音苦笑了一声,“是我失算。”
*
寂寥幽野,山灵吐息。
褚源长明行宫壁龛里灯火摇曳,无数火光下,将人拉出重重黑影。
“自司主应天罚后,亶渊器的裂痕就一直无法修缮是不是?”扶汤依旧身穿白衣袍,盗用鬼主之名。
妖王坐在主位上,知道自己奈何不得他,“与你何干?你有功夫来我这里打探消息,倒不如自己好好担心担心镇压在九渊之下的鬼族吧。”
“我好心好意为妖族考虑,你别不领情啊。”扶汤佛口蛇心,语气阴森。
“当年在淮水打了败仗,还敢在人间晃悠,你就不怕我把你的事禀告司主?”
“你去啊,”扶汤皮笑肉不笑,“要是司主知道你与阴司勾结,你觉得她会放过你?”
“你威胁我。”妖王一脸阴鸷,“你说我与阴司勾结,证据呢?”
“证据?”扶汤如看蠢货一般看他,“八百年前阴司送来褚源的宿水引不易而飞,这就是睐山里出现青绳病的主要原因,当年司主也在睐山中,现在青绳病重新现世,要说这病与妖族无关,说妖族与阴司无干系,司主会信么。”
“你!”妖王气得咬牙切齿,却无力反驳。
“放心,我不说。”扶汤语气又刻意放缓,“我说了我是好心好意来的,对我这么刻薄做什么。”
“山河将倾,淮水崩,缙云倒,褚源也不会有好下场的,按照道理妖族逃不过这劫,偏偏水神鳞骨归位,这世间会不会再多一个亶渊器呢?”
他说得并不隐晦,妖王明白过来,“水神被司主庇护着,在岁天域上,哪能那么轻易……”
“不对,”扶汤打断他,“水神就要到了。”
长明行宫宫门紧闭,殿中无端生风,吹灭大半烛火,剩下灯火依旧摇摆不止,扶汤不着痕迹消失在明明灭灭中。
第75章 何太浊水堕玉山崩
缙云山下,无数山精野怪俯首,见缙云山如见圣地,不敢踏足一步。
山精一族族长为首在山下恭敬站着,得不到回应。
之前司主让她不得再进缙云寺,兔子精也只能乖乖听着,在山下耐心守候。
水神走了,缙云寺里只剩下顾淮音一人。
她半倚着门框一挥手,一道白色流光顺风蹿到山底,落到兔子精面前,兔子精会意,跟着流光上了山。
“司主。”在顾淮音面前,兔子精还是显得战战兢兢。
顾淮音身上的青痕已经被法术遮盖起来,眉间留着一抹阴郁,这个样子竟然还能开出玩笑,“你把你族人全都叫来,我还以为准备围攻缙云山呢。”
“不……不敢。”兔子精把头埋得更低,“我有事要向司主呈报,以弥补我先前过失。”
顾淮音没说话。
兔子精权当她是默许了,继续说:“八百年前,妖族与阴司勾结,二者擅自动用宿水引,而造成如今青绳病遍天下的惨象。”
“司主若不信我说的话,去阴司核实便可知了。”
顾淮音开口道:“阴司里宿水引统共才三百支,天下患青绳病者少说数万,二者或有联系,但并不绝对,不能盖棺定论。”
“这……”
“我倒好奇,是谁告诉你妖族与阴司勾结?又是谁告诉你宿水引的事?”顾淮音淡漠道,“总不该是自己查出来的吧。”
兔子精咬了咬牙说:“是自己查的,我族与妖族向来水火不容,我疑心妖族,所以将他们见不得人的阴暗事查出来……”
“说谎。”
顾淮音半阖双目,音色很沉,让人生出畏惧之心。“又是那黑猫告诉你的对不对。”
自己的说法这样轻而易举就被拆穿,兔子精哑口。
“它说的都是对的。”顾淮音神情复杂,让人看不穿在想什么,“它和那和尚颇有渊源,它上次不是和你说缙云寺里有’石头‘么?起初我以为这是你用来挡刀的借口,原来不是。”
“你随我过来。”
兔子精满脸疑问不解,她没听明白,但还是听话跟着顾淮音进了寺庙。
这里原本的神佛像被巨蟒破坏了,最大的那三尊主像倒塌,露出里面莲花状的雕刻物。
兔子还是不懂这里到底有何玄机。
先前那黑猫确实让她上山找所谓“石头”了,其实她并没有放在心上,那时司主才受天罚,灵气因身躯支撑不住而四溢,强大的灵力遍布缙云山,她是冲着能分到这灵气一杯羹去的。
这样想着,忽然察觉到周遭变化的动静很大。
“咚”,很沉闷的声音,像是从地底传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