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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山语(38)

作者:时道 阅读记录

夜里月明星稀,府后院缸中几尾青鲤游曳,争衔映在水面的疏疏竹影。

顾淮音轻车熟路拐进书房,案上烛支只剩半指长,巴掌大的火苗忽明忽暗的亮着。看起来有些穷酸。

灯下人没有束发,洗净面上墨粉。半张脸隐匿在暗影里,清姿卓绝。

体态比在睐山上要丰盈些,在楚州这些时日没有瘦得那般厉害了。

她来江守君心中并不意外,放下手中书册,用剪子把烛火挑明了些。

顾淮音开口拿她打趣,“堂堂楚州郡守,怎么吃穿用度都如此寒碜,早知道就不用江大人费心准备马匹盘缠了。”

“吃饱穿暖事易,整日执着于吃穿用度上未免太劳神。”

江守君抬眸望向她,“司主找我只为还马?”

“自然不是。”顾淮音端正坐姿,换了个语调。

“我回来路上见楚州有山匪猖獗,欺压百姓。恐怕江大人又有的忙了。”

江守君不置可否。

楚州地理位置特殊,北障淮水、左生睐山、右有缙云。

两座山脉如屏障将楚州隔开,前面又坐落大川相隔。让本就偏僻的楚州雪上加霜。这样穷山恶水的地方多流民,流民被逼得无路落草为寇,成了山匪。

“若是不考虑楚州境内的动乱,江大人原本是怎么想的?”,顾淮音抬眉见她。

“楚州近淮水,沿淮水用船可以通过北海到京都或江南等一带繁荣富庶之地,顺水而下,少用人力则开销小。

但水路相比陆路距离太长,所用的时间也久。少则十天多则月余,水路上没有供给停靠休息的地方,况且路上干粮也占重大,这样一来倒不如走陆路……”

江守君眉头皱得愈发厉害。

顾淮音来了兴致,有意仔细和她探讨此事。

“所以你想在楚州修建渡口,利用货船来往,商人交汇以济民?”

“不错。”

“是个好主意,不过你忘了淮水多洪涝,即便现下淮水平稳,若是真真到了灾年该如何呢。”

“我查过楚州方志(1),淮水并非年年洪涝,而是有规律的。”

一声叹息,顾淮音忆起两千年前的淮水。

“上古淮水徐徐往东南倾,淮水两岸无灾无恙,自黄河夺淮,淮水就如同被唤醒的猛兽一般。我也少管过,不知你从中悟出来什么规律?”

江守君垂眸细想:“照方志中对淮水的记载推演,楚州境内大概没三年一小灾每五年一大灾。去年淮水害灾由重,倘若得天佑,这渡口至少能用得五年。”

她又问:“嗯……那五年之后呢?”

“五年之后,陆路建成,官道能走车马,楚州百姓也不必长困于此。”

她这番话说得轻松,但二人心里都清楚,这太理想了。

光是修建渡口上花费的银钱就足够令人头疼,遑论再建车马官道。

顾淮音拈了拈发白的指尖,一缕青光浮在眼前幻化出一柄剑的模样,转而浮光周折几转成人形。

“司主。”攸里抬手行礼,一如往昔。

顾淮音颔首回应。

“江大人毕竟于我有恩,我有个法子替大人排解烦难。”继而站起身来继续对江守君道:“修建渡口的人手找到了。”

站在旁边的攸里一连懵,手指着自己无助道:“我?”

“当然不是,是那些山匪。”

江守君苦笑两声:“楚州草寇早是沉疴积弊,我哪有那么大的本事叫他们来为官府修筑渡口。”

“他有啊。”顾淮音含笑看着攸里。

攸里心里发毛暗叫不好,试探到:“我去把那些山匪抓来?”

“这些山匪之所以有这么大的胆子敢杀人放火无法无天,就是因为少了敬畏,不敬畏朝廷看来只能敬畏鬼神了。”

她摇摇头,语气放轻。“先招安,负隅顽抗的弄点玄事稍稍惩戒,自然而然就愿意归降了。”

攸里后知后觉道:“我明白了。”

屋外月落乌啼。

“既然二位都没什么意见我就先回北海了。”

“现在时辰这么晚,不如你明早再做打算吧。”江守君说这话时手攥得紧,像是在紧张什么。

顾淮音笑意渐深:“你这般紧张是在留我?”

江守君被她塞地说不出话:“我……”

“还是说最近遇见什么怪事,害怕了?”

心头突然涌起今日在缙云山腰宴会上遇见的那古怪和尚,还有和尚口中说的“婴灵祭”。

她怎么都猜的中。

江守君下意识摸了摸手腕上固魄,张了张嘴,终究没有说出口。

“怎么了,还有什么事要问?”

“没有……”

顾淮音话音刚落,门外晚山风贴着没关陇的窗框吹进来,将那要死不活的烛火吹个正着,缓缓升起一缕白烟后灭了个通透。

风歇住,皎皎月色平静撒在窗前,像覆盖着一层薄霜。

远在江南的符景庭,在表面祥和宁静之中褪去哀惋,慢慢从悲伤中回过神来。

风随影动,晚色摇曳。

七日满,应亡母之愿,谢晋该离开符景庭。

萧萧木下,凉薄夜。

逝者已矣,身后事也处理妥当。谢晋收拾好行李打算明日出发回朔州。

姜邑尘静坐房中煎茶,茶叶浮浮沉沉,随着沸水熙熙攘攘。斟一浅盏热气扑面,盏中茶叶最终又井然有序缓缓飘落盏底,清香远溢。

倏而房门被叩响,敲门声不疾不徐。

“门没锁,进来吧。”

谢晋推开虚掩着的门,抬头走到姜邑尘面前,“父亲。”

姜邑尘抬手为他斟茶,“晋儿,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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