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或许这一切不过是铎鞘紧张过度时的幻想,薄刃草草地看完了协议书,在签名处落下了端正有力的行楷。
“缩那么远干嘛。”薄刃将协议递还给公证小哥,眉梢眼角透着一种隐秘的欢喜。
她冲着铎鞘勾了勾手指,于是对方就屁颠屁颠地跑了过来。
“我的呢?”薄刃伸出手。
“啊?”铎鞘尴尬地挠了挠头,嘴里不停地道谢,“已经完成了啊。真是麻烦你了,改天一定请你吃饭。”
“完了?”薄刃重重地拍在桌子上,木桌上隐隐出现了一道裂痕,怒道,“我看你完了。”
铎鞘不知道哪里又触怒了这尊喜怒无常的大神,只能赔笑道:“真是辛苦你了,太感谢了。我这么个孤家寡人,以后死了都没人收尸,只能厚着脸皮拜托你了。”
“收什么收啊。”薄刃已经开始磨牙了,“你一断气我就把你的器官捐了,剩下的就捐给医学院的小崽子们。”
“挺好、挺好。”铎鞘低眉顺眼宛如一个受气的小媳妇儿,连连称是。她警惕得像是个和肉食动物关在一笼的兔子,怕随时被薄刃给浇一脸茶水。
薄刃气结,拎起自己的包就往外走。身后的公证处的小哥喊道:“这位女士,别走,请出示一下您的身份证和户口本!哎,把协议放下啊,等等。”
小哥望向铎鞘求助,铎鞘回给他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叹了口气,收拾收拾,准备改天再来。
正当铎鞘往外走的时候,薄刃迎面回来,把一沓刚复印完的协议拍在铎鞘的脸上,又在她手中塞了只笔,冷硬道:“签字。”
大姐,您这一脸仿佛在签离婚协议书的冷漠强硬,您是认真的嘛您!
铎鞘看了看这份协议,熟悉得很,毕竟是她找来律师拟的。
唯一不同的是,这份是薄刃把监护权交给铎鞘的协议书……
铎鞘小心翼翼道:“薄刃,这、这就不用了吧。”
毕竟自己把监护权交给薄刃是有不得不为之的原因,但是薄刃没有必要交给自己啊,自己只是薄刃的搭档而已,虽然年轻了一些,但是肯定不是一个能照顾薄刃晚年生活的后辈啊。
铎鞘脑子里浮现出自己和薄刃母慈女孝,给薄刃端茶递水的场景,差点没把自己雷得外焦里嫩。
而且,两个人互换监护权,这、这太奇怪了,好像结婚哎!
铎鞘神色诡异地看着薄刃。
薄刃抱胸站在那里,正气凛然道:“怎么,光想着占便宜,不干活?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好事。”
“不不不。”铎鞘的脑子乱成了一锅粥,她无论如何都想不到会是这么个展开,仿佛做梦一般在薄刃那份协议上鬼画符签了字。
薄刃对着光验了验,好像很满意的样子。铎鞘不知道薄刃究竟是在满意个什么,反正今天发生的一切都相当魔幻,远远超过了她的逻辑回所能理解的范围。
她望着薄刃远去的背影,忽然理解了为何朱自清只是望着父亲去买桔子的背影,就能落下眼泪来。
对方脚步腰背直挺,脚步轻快,夕阳给她的背影镀上了一层温暖的弧光。上次见到薄刃这么高兴,还是破坏了一个贩`毒大案的时候。
铎鞘嘴角的微笑的弧度慢慢平歇下来,她呆呆地站在那里,视野中只有那个快步离去的背影。
她明明还是在笑着,神色却那么落寞,像是听见了命运的齿轮缓缓转动的嘎吱声。
薄刃,拜托了。
第8章
不知不觉间,红纸上的颜料染在自己的指尖,晕开一层鲜妍的艳色。铎鞘无端想起了待嫁的新娘,娇嫩的双唇抿上胭脂的红色,明艳不可方物。
可惜,铎鞘拍了拍手,点燃了打火机。在冷酷的火焰中,那张红色的婚书渐渐褪色,如同一只枯败的蝴蝶,后灰飞烟灭,化成齑粉飘散在风里。
生命一旦逝去,就在无法挽回了。钱可以再赚,失败了可以东山再起,感情失却了总有破镜重圆的时候,唯有生命……
一旦失去,无法挽回
小薄韧是再也不会见到小铎俏了。
铎鞘不愿意欺骗别人的感情,她无法接受小薄韧的感情,哪怕她现在披着的是那个人的身体。
这个骄傲的灵魂在另一个世界流过血汗,有过爱恨,有所羁绊。她的生命短暂却炫目。
她干不出鸠占鹊巢的事情。
这时,手机响了起来,铎鞘一看,是铎海。
铎海的声音有些焦急,“小俏,你去哪里啦?陈阿姨说你跑出去了。”
铎鞘放软了声音撒娇道:“妈,我现在在家里呢。我想回家了。我没家里的钥匙。”
铎海似乎是在那边小声地骂了一句,还是妥协道:“你在门口等着,我马上回来给你开门。”
当铎海急匆匆地赶回来,正想唠叨几句,忽然发现铎鞘安静地坐在家门口台阶的地毯上,乖巧得如同一只草窝里的兔子。铎海的气就全消了,她念叨道:“你这孩子,跑回来也不说一声。今天就在家里住一晚吧,明天还是要回病房的。在医院住着安心些。”
铎鞘很乖地“嗯”的了一声,出人意料地没有反驳。
铎海开了门,铎鞘四处打量着,短短几十秒之内,她就将这个房间里的信息尽数装入脑海之中,对这家人的性格特征、喜好、口味以及生活习惯等,有了个详细的刻画。
家里一百五十平方米左右,两个人住着,不算大但略有点空旷。铎海事业心很强,平时很少打理家里,忙起来都是在公司住;而铎俏在寄宿制学校念高中,大概只有周末还有节假日的时候才回一趟家。家里经常有阿姨打扫,显得很干净整洁,但是缺乏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