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告诉你。”走到走廊的拐角,监控设备找不到的地方,盛凌一把揪住铎鞘的领子,将她摁在墙上,凶相毕露,“你这个恶心的同性恋别再纠缠薄韧了!你这种见不得光的感情,偷偷摸摸写在你的日记本里就够肮脏的了,还摆出来丢人现眼。你这么个胆小懦弱变态的渣滓,你别玷污了薄韧!”
铎鞘的心情波澜不惊,甚至还差点笑出声,又不得不装作弱不禁风,楚楚可怜的样子,弄得她面上的笑肌都在抽搐。
她站在盛凌的阴影里,一双杏眼里泪光点点,雾气迷离,弱弱道:“可我们是真心的呀,真爱又有什么过错呢?”
“你!你别给脸不要脸!”盛凌面目狰狞,“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吗?你这几天请假根本不是因为生病,而是你自杀之后住院了……”
“你怎么知道?”锐利的目光投射到盛凌面上,像是要将她穿透似的。
暴怒中的盛凌仿佛未觉,接口道:“老师们都在背后议论呗,说你有病,不知道哪一天又会自杀,万一死在学校里可怎办。据说,你妈妈签了协议,又给了学校捐了一大笔钱才摆平了这件事情。听着,要是你老老实实地,不再纠缠薄韧,我就替你隐瞒这件丑事——”
“或者,你是希望我把你那变态的嗜好告诉所有人,逼得你妈最后送你那个管教问题少女的学校,听说,那里不听话的人,可是会被电击的。”盛凌阴恻恻地说。
变态的嗜好?管教问题少女的学校?
铎鞘嘴角微笑的弧线拉大,像是画龙点睛一般,这些关键的信息为她脑海中所刻画的小俏的形象注入了灵魂。人在情绪上涌的时候会越发口不择言,她贪婪地想攫取更多的信息。
“我不会放弃的,我对薄韧是真心的。”看似软弱的少女捏紧了自己的衣摆,身子因为恐惧而瑟瑟发抖,却像是狂风中固执停留在草尖上的蝴蝶一样,执拗而不肯顺从。
“薄韧是不会喜欢你这种人的!”盛凌目眦欲裂,扬起手要打,巴掌裹挟着强烈的劲风而下。
一只缠着绷带的手攥住了她的手腕,一个身影像是城墙一般伫立在她身前。
“谁说我不喜欢铎俏了。”那个声音懒懒的,里面暴躁而不耐烦的意味很浓,“她是我结过婚,上过床的妻子。”
第9章
此言一出,场面瞬间静了。
等等,不光是这句话的信息量如此之大,还是因为……
这冷淡乖戾而又熟悉的语调,像极了那个与她相伴了数年的老搭档——
薄刃啊!
薄韧,薄刃。
铎鞘的瞳孔微微放大了,沁出了一层清浅的泪光,骤然亮起的眼睛像是含着明亮的星星,满心的欢喜要溢出来。
人在看见喜欢的事物的时候,交感神经系统兴奋,使得支配瞳孔开大的瞳孔括约肌收缩,引从而引起典型的反应。
而这一切,铎鞘本人毫无所觉。
她只是呆呆地看着。
法医薄刃五官精致立体,棱角锋利,有种雕塑般的惊心动魄的美感,却也人情不近。更何况,直视人心阴暗处久了,那种深渊的阴寒侵蚀内心,寒凉双眼,难免会性情暴躁乖戾,在查案一事上也是刚愎自用,听不近人言。
这样的一个人,除非是工作中必须打交道,哪怕长得再貌若天仙,日常生活中也不会有人想接近的。
薄刃就像是囚禁在冰里的火,纵然心火再旺,可冰化成水,水浇火熄,能维持火种不息已是竭尽所能,却再难从禁锢中踏出一步。
可薄韧不同,十六七岁的少女眉眼精致依旧,同薄刃有七八分相似,却因为专属于少年人的天真活泼,而更显得明艳肆意。宛如一朵在冰花上跳动的烛光,衬得冰花清澈,火焰灵动。
初长开的身体掩藏在略显得宽大的校服之下,却仍然可见窈窕动人之态。黑白相间的长袖校服挽在手肘之上,小臂上缠着纱布,露出的一截腕子白得如同凝结了霜雪。
就是脸色不好,眉宇间笼罩一团哀伤之意,像是近期死了什么极为亲近的人。
铎鞘心中一酸,不知名的情绪刹那间席卷心头。
薄韧还是那个薄韧,甚至连外貌都没怎么改变过,像是在光阴之河的上游见到了年少肆意时的薄刃,见到了没有背负厚重真相、没有直视过人心幽暗深渊的薄刃。见到了冰花般澄澈明净,又如火焰般明艳动人的薄刃。
上天真的将那个会和自己一起苦苦查着案子,一起泡方便面一起睡在躺椅上的人,送到了她面前啊!
案子诡谲,人心难测,风云变换,天道变易,命数难寻,生死相隔。
但,她与她。
终将重逢。
一颗泪毫无征兆地顺着铎鞘的眼尾滑落,直直砸在她的手背之上。
两人都不曾理会在旁边的盛凌,在铎鞘与薄刃的对视中,世上的一切都远去了,只剩下彼此之间的感情,在脉脉流动。
盛凌的面色如同打翻了的颜料盘似的,猪肝一样的紫红又是青青草原一般的铁青,最后是惨淡无光的白,来来回回变个不停,好玩极了。她涨红了脸,想把自己的手腕抽走,结果分毫未动。
她又抽了抽,薄韧挑了挑眉,蓦地松开了手,盛凌径直摔倒在了地上。
大概是挺疼的——不然那些红得青的脸色怎么都不见了,傲气的眼神也没了,只有眼睛里一点泪花啊。
“小薄,你为了她推我?”大小姐盛凌不可置信,眼睛里的雾气更甚了,声音里带着点哭腔,一改方才大小姐的姿态,显得柔弱无助,楚楚可怜,“我们是从小玩到大的朋友呀,你从来都不喜欢别人接近你的,怎么到了她这里就像中了邪一样呀,肯定是她骗你的,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