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野为之振奋,刘捷更是春风满面,脸上的笑就没有下去过,逢人就说自己是刘左将军的父亲。
紫宸殿里,皇帝正在来回踱步,面色深沉,“你说,到底要怎么赏刘将军呢?”
他身边的小太监度其神色,试探开口:“刘将军已是左将军之尊了,不如封她为大将军,成十全之好。”
皇帝闻言笑他:“你糊涂了,突厥已灭,以后不必再征北了,哪里还有什么左将军大将军的。”
小太监陪笑道:“是奴才糊涂了,既如此,刘将军也该像别的将军一样,领些兵驻守边关才是。”
皇帝不说话了,他不说话,小太监顿觉失言,也懦懦地不敢动了。
紫宸殿里,是一如既往的龙涎香,香气弥漫在各处,像张密不透风的网,牢牢网住了这座永恒不变的宫殿。
透进宫殿的光下,皇帝的影子像一条蛰伏的龙,威严地铺开在光可鉴人的金砖上。
“陛下,兵部刘郎中请见。”
皇帝皱了皱眉,郎中官职低微,是没有资格单独面见皇帝的,再说了,他一个小小郎中,能有什么事情。
内侍又道:“刘郎中说他有要事回禀,是,是关于萧阁老的。”
刘郎中双膝跪地,低着头一动不敢动,皇帝在上首一言不发,只是不断传来翻书声,刘郎中双腿发麻,可想到自己的来意,又生生忍住了心中的惧怕,他眼底闪过一丝狠毒。
良久,皇帝才想起他似的,问:“刘爱卿有何要事啊?”
刘郎中忙俯身叩首:“回陛下,微臣是为了状告萧阁老,微臣几日前命人带着萧阁老的画像去姑苏查证,姑苏在曾经临安知事谢铭的旧居附近找到了不少可以证明萧阁老女子身份的证人,现在就在微臣府上。”
他一气说完,心中忐忑不安,虽说他知道萧存玉是欺君大罪,可若陛下一时不忍,包庇她呢,因此,他特意在萧存玉回朝之前找到能定她罪的证据,又越级上奏,想给陛下上上眼药。
思及此,他心下一横,豁出去般道:“自古未有如此行事之人,她无君无父,悖逆不伦,陛下若一时不忍放过她,日后不知会有多少女子效仿她,当日的女学不就是个教训吗,若女子都能入朝为官了,岂不是要天下大乱,陛下该早日下定决心。”
“针织女红,相夫教子才是女子本分,她一罪杀父杀母,此非孝女,二罪私自逃婚,此非贤妻,三罪年已廿五还无子息,此非良母,因而,臣以为,萧阁老大罪也。”
广阔的大殿落针可闻,,不知过了多久,皇帝才说:“此时容后再议。”
刘郎中猛地抬头:“陛下!”
皇帝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刘郎中便低下头不敢说话了。
半晌,他咬了咬牙,又道:“臣还有一事要回禀陛下。”
首夏犹清和,芳草亦未歇。
长安城里柳荫花暗,青山隐隐,蝉鸣阵阵,正是盛夏时节。
风景如旧,人非昨。
萧府里一如既往,青竹翠翠,绿意萦绕,存玉绕开渐高的杂草,走进竹林苑,书房里整洁如初,想来有人一直在细心打扫。
她在书房和卧室里翻找,想把那些和自己身份有关系的东西找出来,可没想到,当她打开床头的机关,拿出一个陈旧的木盒时,却发现里面已经空无一物。
存玉一怔,随机知道是有人潜入府里,拿走了这些东西。
她慢慢地收起盒子,走时留下看府的人,除了府里的侍从们,便只有皇帝拨下的金吾卫了。
侍从们自然不会动她的东西,那么要拿走这些东西的,只有一人了。
存玉跪坐了好久才站起来,她阖上眼睛,不知在想什么。
一个黑色的身影闪进来,“萧大人,陛下召见。”
此人腰间挂着禁军的腰牌,存玉看了他一眼,知道他肯定一直在暗中看守,便冷笑一声,“什么时候我的府邸,成了你来去自如的地方了。”
禁军不说话,只重复一遍:“陛下召见,还请大人随我来。”
萧存玉看了他会,无聊地转开眼,“走吧。”
进皇宫的马车与以往不同,低矮,暗沉,毫不起眼。
萧存玉忖度着路线,发现马车是往文渊阁走的。
文渊阁是宫中宴客之所。
但没听说今日要宴请谁。
萧存玉心下微动,鸿门宴啊。
过了几层门槛,马车换了小轿,几个内侍抬着她进了文渊阁后的小间。
内侍请她进去后,行过礼一语不发便走了。
存玉有心要问几句,可也没机会问。
这小间不大,只有一张桌子,两张凳子,桌上是白釉瓷瓶,瓶里是沾着露水的鲜花。
墙上是一副美人图,存玉端详了好一会。
另一面是扇屏风挡着的窗,隐隐能听到交谈之声。
她轻轻转过屏风,在紧密封住的窗上找出一道缝隙。
从窗上往外看,模糊的视野渐渐清晰,她惊住,瞳孔放大。
文渊阁很大,这个小间应是摆放杂物的,在文渊阁左侧,从窗户的缝隙中正正好可以看完阁中情形。
阁中上首金案之后,身着山河纹路龙袍的皇帝端坐着,面上带着笑,看着下首之人。
皇帝比离开时更高了,面庞也成熟了不少,看起来更像一个君王了。
而下面是刘景周。
除此之外,文渊阁中便只剩三两侍卫了,萧存玉看着里面的刘景周,无需深思便明白皇帝想做什么了。
她暗暗握紧了手,目不转睛地盯着。
观阁中情形,刘景周与皇帝明显已说了好一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