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告一段落,总之,太后最重要的臂膀宋阁老和她在陇右的统治是彻底没指望了。
存玉也结束了她每日忙碌不停的日子,并且由于陇右有几个隐士在姚南死后出山了,所以如今也不需要为皇帝讲学了。
她现在不过按时点卯处理公务,顺便和户部尚书磨磨嘴皮子而已。
随着空闲的时间变多,她待在府里的时间也多了起来。
风和日丽的秋日午后,存玉正坐着钓鱼,温和的阳光软绵绵地照耀着她和身旁的知云。
菱花湖畔占地颇大,因为存玉颇清苦,所以总是任由这婉约清丽的湖长满枯荷水草,虽然她也能苦中作乐,说这有隐逸之风,可也实在是枉费了那些奇工巧匠耗时数年的心血。
是不久前知云说她喜欢这湖心的月影亭,那月影亭琉璃瓦面在上,下面是青石支柱,亭中还有一古朴的琴桌,是极好的休憩观景之所。
她说这座湖心亭极适合于月夜下奏琴,每当夜幕降临时,响起的琴声似清音绕梁,少不得让人觉得心旷神怡,如痴如醉。
存玉欣然答应。
于是之后的几日里,知云找来的几位匠人费了一番功夫后把这荒废多年的菱花湖和月影亭规整好了。
此时她们就在亭中垂钓。
今日,朝中没有什么大事发生,不过是兵部尚书和工部尚书为了抢钱,不,是为了商议到底是更换一批新的军械重要还是研制灌溉用的水车重要而吵起来了。
再就是存玉收到了谭珂送来的信件,在早朝时替她向皇帝请命改姓为沈,入沈家族谱的事。
不过奇怪的是,后宫里的太后这几天倒没什么大动静,也不知是认命了还是在养晦韬光。
斜斜洒落的阳光在湖面上跳跃,存玉手里的鱼竿突然颤抖了一下,将她徜徉的思绪拉回来。
“呀,好像有鱼上钩了。”
存玉手忙脚乱地将鱼线往回收,却发现沉得很,她用尽力气也只拽起一点,她忙唤旁边的知云来帮忙。
知云走过来,伸手握住木质的鱼竿,发现确实好重,她说:
“这一定是条大鱼。”
鱼线在两人共同的努力下缓缓收束,鱼竿弯成了新月般的弧线。
这是她们坐在这里后鱼竿第一次动,欢喜的心情同时在两人心中涌出。
平静的湖面下存玉好像看到了有什么在游动,她眼睛一亮。
“我看到它了,真的好大呢。”
知云也隔着湖面看到了晃动着的黑影。
水面下的鱼线已经变得很短了,一个用力后,线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带着什么东西落到了地面上,哐当发出一声巨响。
存玉期待地定睛一看,却是一个巨大的王八。
它短短的脑袋从壳里伸出来探头看了几眼,叫了一声就缩回去了,只剩下一个巨大的壳在地上摆着。
……
沉默在小小的亭子中弥漫开。
知云忍俊不禁,笑出声来:“怎么是个王八”
存玉忍不住,也笑了起来:“亏咱们这么用力。”
清脆的笑声响了好久,两人中间的乌龟,像是被吵到一样伸出四肢来换了个地方躺着。
鱼竿早被她们甩了出去,现在在地上横着,存玉弯腰拿起它来,蹲下来戳戳那只乌龟。
她眉眼弯弯:“洞玄先生,你怎么在我家里的湖中呀”
知云也蹲下:“听说乌龟长寿,你这么大一只,是活了多少年了”
乌龟不说话,它缩进壳里。
笑声又响起来。
等到小言沿着小桥来找她们时,就看到这两个人在空空的渔桶旁对着一只大乌龟笑成一团。
她挠挠头,道:“姑娘,佩月阁来人说她们又得了几张上好的胭脂方子,问姑娘要不要去看看。”
知云站直,克制住自己的笑意。
“让她们掌柜做好后给我送几盒来。”
小言应声离去,奇怪地想难道乌龟很少见吗,她们在姑苏老家不是养过好多只吗?
日子就这样在温情中度过。
厨娘精心准备的膳食,成衣铺子按她的尺寸送来的衣裳,如水月华下的琴声,还有一直悬挂在房间里的纱灯。
不知不觉中,存玉发*现自己的身边到处都有知云的影子。
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呢?存玉有时会在夜深时想起这个问题,可是这其实一点也不重要,她很喜欢这样的日子就足够了。
这样的日子里,她可以忘记心中的那些仇恨和不甘,只安心关注天上云朵的每一次聚散以及竹林里每一片枯叶的飘落。
几日前长安来了一个南戏女班,她们有一出拿手戏目叫《云遮月》,仅仅在梨园里唱了一回就风靡全城。
听说半月后会在百戏馆再唱一次,百戏馆的老板是薛家的亲戚,下朝后,存玉托薛尉帮她找了两张戏票,准备约知云去看。
刚刚回府,管家就告诉存玉早上门子收到了一封从江宁传来的信,说是王安澈大人寄来的。
之前存玉将王安澈调去江宁治理当地的治水工程,顺便查证何知云的身份。现在已过去一月多了,想必是堤坝建的差不多了,来报喜的。
只是为什么不走官道送信,而是直接送到萧府里呢?
存玉拿着信走进书房里拆开看。信里确实说了江宁的治水已经基本完善了,料来之后雨季水患不会再侵扰此地了。
但,信里最后还提及了另一件事......
看着那短短两三行字,存玉脸上的笑渐渐消失,她松开手放下了信纸。
王安澈说,何知云的身份有疑,她不是江宁何家三房的独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