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是什么虎狼之词,存玉羞起来,拒绝道:“才不要。”
知云笑了出来,上前抱住她想再缠绵一会,却被她怀里一个硬硬的东西磕到,知云低头一看,被方才的动作扯开的衣衫里若隐若现一个玉玦。
她稀奇地问:“新玉佩吗?”
存玉方才满心里只有同心锁,现在这才想起来这块重要的东西,她取出来摊在手上。
知云觉得眼熟,辨认了片刻后轻呼出声:“这不是你之前那块玉吗,怎么现在只有一半了。”她记得这是当时谢府的谢姐姐一直佩戴在腰侧的玉。
玉玦上是一条淡青色的绳子,存玉靠着她的肩膀柔声解释:“玉玦可以一分为二,我把另一半留在谢家了。”
她勾起绳子将玉玦放在知云的手里:“这是我的年礼。”
知云握住手心里的玉佩,她一直以为这块玉已经遗失了,没想到还在她身边,知云细细端详它,历经数年的光阴它仍然像当年一样青润,上面甚至没有一处划痕,显然一直被人很好地保护着。
她翻过来看背面,上面的小字还在,依稀是她的生辰八字,却只有一半了。
存玉说:“这是我出生后母亲送给我的。”
母亲,是谢夫人吗?
说来奇怪,知云在临安住了很长时间,却从来没见过谢夫人,只听过碧水巷里的其他人闲时说过,谢知事的夫人在很多年前就疯了。
因为他们夫妻两自小相识,谢知事不忍休妻,就把她关在后院里养着,一关就是十几年。
于是谢夫人在知云的心里就是一个面目模糊的可怜女人,她掌控不了自己的命运,对于自己女儿的遭遇也无能无力,只能任由丈夫将女儿当做一个商品估价、售卖。
知云的视线从玉佩上离开,试探地问:“谢铭被下狱后,谢夫人也随他去岭南了吗?”
存玉轻笑:“我走的那天,她便自焚了。”
知云愣住了,自焚?谢夫人是自焚而死的?
存玉轻声说:“半块碎掉的玉玦曾用来保佑我从谢家逃走后的顺遂,现在这半块,是我希望你余生都平安。”
知云没有再纠结谢夫人死亡的原因,她笑着点点头承诺:“好,我会平安的。”
存玉理好衣衫去松涛厅见张侍中了,她忽略门口小言投来好奇和探究的目光,思考为什么张侍中会来找她。
难道政事堂还有什么公事没处理好吗?
几个侍女守在松涛厅门口,存玉抬手让她们退下后便进去了。
张侍中满脸堆笑却难掩忧愁地迎上来:“叨扰大人了,实在是下官遇到了一件处理不了的棘手事,这才来向大人求教的。”
存玉:“坐吧,发生什么事了?”
会客厅里很热,存玉看到张侍中擦了擦头上流下的汗,他拱手道:“陛下将突厥三王子安置在沁园路,刚好在下官家后街处。”
“下官今早偶遇三王子殿下的仆人,他火急火燎地说他家殿下今早遇刺了,他现在要进宫找陛下。”
“下官目瞪口呆,知道绝不能让他把这事闹出去,想先把他安抚住,可他不依不饶偏要进宫。下官拿出官印本想让他安分点,可他认出这是政事堂的印后却改口让下官来找大人,说让大人来处理。”
遇刺?存玉眼睛闪了闪,他遇哪门子的刺?谁会在大年初一去刺杀一个没什么价值的质子,只怕是专门派人蹲守在张侍中的门前“偶遇”吧。
她轻笑一声:“遇刺虽说是大事,但也不能耽误我休沐。”
张侍中愣住了,这是什么意思?
存玉敲敲桌面:“张大人赶紧去大理寺和禁军叫人吧,突厥金尊玉贵的三王子在天子脚下遇刺了,这种事情可千万要好好查,一定要查出来个好歹才是。”
张侍中蒙了:“大人不去看看吗?”
存玉笑了笑:“有什么好看的,他蹦跶一会就消停了。”
不过遇刺而已,又没死,这么着急做什么,阿史那孛还真把自己当成什么重要人物了。
她讥诮一笑,交代好张侍中一定要让三殿下感受到虞朝对他的重视,如有必要,进府搜查也是可以的。
张侍中又擦了擦他头上的汗,拱手离去。
等到晚间存玉还没听到更多的消息,就再一次确定了阿史那孛遇刺只是一场自导自演的拙劣戏码而已。
夜晚悄无声息地降临,厚重的雪落满整个萧府,存玉的梦里也是一片无边无际的大雪。
暗沉的雪里,她回到了八年前的泸州,当时她在老板娘的帮助下就读于当地素有清名的明德学堂。
大雪里分辨不出时辰,她穿着素白的袍子站在人来人往的驿站门口,十六岁的萧存玉茫然地抬手看了看手心里转瞬即逝的雪花,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这里。
下一刻,天旋地转。她回到了镖局旁边的屋舍里,桌面上摊开一封模糊的信,窗外是呼啸的风雪。
似曾相识的画面让存玉模糊地想起来什么,梦里她手上的书信渐渐清晰。
对了,这是那一天,她收到母亲死讯的那一天,书信上还有不知道哪里来的水痕,可能是雪化后的痕迹吧。
心脏隐隐作痛,她低头看到自己的腰上的玉玦,突兀地被拽回到母亲死的时候,也是她即将逃走的时候。
隐隐约约,她记起来那个时候她在离去前去了后院关着她母亲的那个佛堂。
逃跑时分明是个难得的晴天,可梦里也下起了大雪,太阳被层云挡住,天和地连成一片。
谢小姐踩着二尺余深的白雪往谢府的最深处走去,面色坚定,手里握住一对玉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