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露没怎么听清青年的喃喃自语,但下一秒,对方转头看向她,歪了歪头示意,“走吧?一起出去放放风。”
仿佛当年一样。
这样好吗?
玄露往沈宴淮的方位看了看,这幅迟疑的样子被陵子游看在眼里,他把手掌挡在嘴边,压低声音道:“你那新主人没有出门报备的要求吧?”
玄露愣了一下,摇头。沈宴淮对鹤群管得格外宽松。
“那就走吧!”陵子游已经着手从墙头爬回去了,“不想跟老朋友叙叙旧?”
玄露动摇,说实话,上一世下山后没再见过陵子游还是挺遗憾的,男主是假,但一同在清蕴宗的经历是真,总归让她有几分怀念。
更何况陵子游道:“这些年我在外面见识了不少好玩的事,想不想听?”
有点。
玄露领教过陵子游利落的嘴皮子,能把白的说成黑的,黑的说成白的,而从他嘴里讲出来的故事,也总是格外有趣。
青年年少时就很能叨叨,许多闲暇往日,就是听他讲的故事打发时间的。
玄露又看了远方一眼,扇了扇翅膀,迈开腿脚一跃也飞上了墙头。
而在他们离开的一刻,院内的孟和灵光一闪,想到了答案:“翻墙出去玩!”
……
暖风和煦,桃花如云,正是山景极美的时候。
陵子游轻车熟路地找到问剑峰后最为安静平坦的草坡,就地一坐,枕着手臂躺了下来。
玄露也熟练地跟上——这套行动轨迹他们实践很多次了,这一块宝地,也是他们当年躺遍问剑峰,找到的最僻静舒适的地方。
嫩绿微扎的草叶贴在陵子游俊朗的脸上,青年揪了根旁边的草梗咬在嘴里,微微转头,伸手拍拍旁边的空地,笑着道:“快过来。”
那副悠然自得的模样,要是让夙兴夜寐的问剑弟子看了,定会气得牙痒。
玄露视线垂落,青年已经换回了问剑峰的弟子服,一身雪白出尘衣袍,明明在别的问剑弟子身上很显清高的白色,穿在他身上却有一种浮云般的洒脱之感,肆意又随性。
这幅场景与多年前的景象渐渐重叠,只是当初会朗声笑语的少年变作了青年,让人感慨时光易逝,不再复返。
所以,你在外面都见识到了什么?
一只鹤是没法躺的,玄露便站在陵子游身边,垂头看着他。
陵子游故意卖了个关子,“真想知道?那可是三天三夜都说不完。”
玄露踢他一脚,再不讲,她就走了,还三天三夜,要是沈宴淮发现她不见了怎么办?
陵子游捂着肩膀哎哟一声,十分夸张地打了半个滚,蜷缩在那不动了。
她没用力啊?玄露有些慌了,连忙跑到陵子游另一边看他。
“噗嗤”一声,陵子游移开捂住脸的手,撑起上半身,“骗你的。”他笑得发颤,“小九,你怎么次次都上当啊?”
玄露:“……”
她狠狠啄了青年一下。
“嘶……”陵子游这次的表情再不似作假,他龇牙咧嘴地揉了揉自己肩膀,嘟囔着“太狠心了”,一双眼睛却深深地看着面前的白鹤。
从前小九跟他出来时,可从来没有过急着回去的意思,现在却明显不同了。
是有了惦念的人了啊……
陵子游眼中涌上一丝复杂,心底也颇为不是滋味。谁能甘心从前日日跟着自己的仙鹤如今有了新的主人,还明显地更倾向于对方。
正因仙鹤还记得与他相处的每一段回忆,落差感才更加清晰。
这个沈师弟,到底是怎么俘获小九的?
陵子游不由得陷入沉思。
而就在陵子游苦思的时候,玄露也不由得追忆到了往昔。
问剑峰课是宗内公认的满,问剑弟子也是公认的辛苦。然而在这之中,偏偏出了陵子游这个奇葩。
他累了就逃课,困了就睡懒觉,那般放弃挣扎的咸鱼模样,足以让严厉的宋峰主怒骂劝退。可是,他又偏偏拥有气死人的天分,让峰主又气又爱,让同门又嫉又羡。
那个时候……就跟现在一样,陵子游躺在草地上晒太阳,看天上的云,倾诉一天里开心和不开心的事。
一声满足的叹息在耳边响起,唤回玄露的注意力,转头,青年不知何时解开腰间的葫芦,喝了一大口。
这味道是……酒?
玄露眼皮又无语地耷拉下来,她又想起对方十六岁时第一次摸到酒葫芦,灌了一大口后被呛得咳嗽了半天的画面。
看来下山这么多年,这个嗜好根本没改。
大概注意到了她的视线,陵子游晃了晃手里的葫芦,“要不要来一口?”
不要。
玄露别过脑袋,半晌又转过来,这么光明正大地饮酒,没事么?
“当然没事,你见我醉过吗?”青年双手交叠在脑后,很是嘚瑟,“千杯不醉也是烦恼啊,都不知道醉是什么感觉。”
玄露歪了歪脑袋,总结道这人下山没被人套麻袋真是强啊。
“小九,我怎么觉得你在想不好的事情?”陵子游转过头来,表情故作严肃,但随即,他动作一顿,眼中划过一抹异样的光彩。
“嘘,你听。”
“我们的偷闲躲懒的地方,好像来了一位客人。”
刚想小声哔哔反驳的玄露被青年的手势示意安静,她愣了一下,顺着对方所看的方向望去,不知何时来到这里的沈宴淮从不远处的树后走了出来,他望向他们,眼中的神色说不清道不明。
但不知怎的,玄露感觉沈宴淮主要是在看着她。
陵子游翻身起来,动作随意地拍了拍身上沾的草屑,笑道:“未经允许就登门来访——沈师弟是不是有点不礼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