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他道:“小鹤如今化为了人形,自然要与别人拉开距离。”
玄露还是不懂沈宴淮在介意什么,“可你不是别人。”
这该让他感到高兴吗?沈宴淮失笑,补充道:“尤其是男人……男女有别,小鹤你化了人,自然也该明白这些道理。”
这个她肯定知道,玄露用不赞同的目光看着沈宴淮,“除了你,我哪里还与别的男人太近?”
当然有了。
沈宴淮看着面前的少女,唇角略略向下,他现在都能叫出那几个人的名字。
但如今他怎么可能特意说出来提醒,于是他只笑着道:“嗯,小鹤只与我一起就好。”
玄露狐疑地看了一会儿似乎话里有话的沈宴淮,用目光示意舆图,“继续看吧?”
花了一下午的时间,在否掉太偏僻、太无聊、太荒凉的地方后,玄露与沈宴淮挑选出了一条满意的路线。
夜晚,玄露望着带有帷幔的床顶,忽然出声:“沈宴淮,换我睡床也是因为我化成了人的缘故?”
她福至心灵,好像忽然明白过来昨天晚上为何变成了对方睡榻。
别说,床真的比榻要软一些,还比榻宽敞。
黑暗里,只听得沈宴淮一道叹息,“t……小鹤,再不睡我们明天就赶不了路了。”
玄露相当有理:“没事,我不用睡也行。”
顿了顿又说:“不过你还是快睡吧,据说人岁数小的时候晚上不睡容易长不高。”
沈宴淮:“……”
……
翌日从客栈退房,刚一出门,玄露便察觉到了与前两天截然不同的气氛。
整个镇子像是蒙上了一层阴霾,充斥着一股悲凉之感。
拐过巷子拐角,玄露便发现这感觉不是空穴来风,她看见漫天洒落的雪白纸钱,正随着风飘向各处。
忽高忽低的哀泣声一阵阵响起,玄露朝着声音源头处看去,瞧见一群披麻戴孝的人以袖掩面,哀哀恸哭着。
其中,站在棺旁的夏语兰与她对上了视线。
女子眼圈微红,头戴白花,与旁边两个气质华贵的中年人说着什么,隐隐听见那妇人哭着道:“语兰,多亏有你,不然我儿尸骨都不能全啊……”
夏语兰轻声细语,“所幸钟郎的心已经找回来了,我也只是做了力所能及的。虽然我未能成为钟家的儿媳,但母亲与您情谊所在,我以后也定会孝敬您二老……”
玄露看到女子抬袖拭泪,嘴角却是在笑。
直到走得快要看不见了,玄露才彻底回过头来,却是在沉思。
“小鹤,你在想什么?”
玄露思索着道:“我在想夏小姐说的话……她说是为重要之人做到这般地步,果真能如此吗?”
沈宴淮顿默了一下,“小鹤觉得呢?”
玄露想了想,坦然说:“倘若我遇见这种事,一定是早早就解决了,不愿让自己与这种人有任何牵扯,也不能让自己陷于危险的境地。”
沈宴淮嗯了一声,目光却望着辽阔的远方。可是小鹤,你竟没有想过,前世你早就把自己放在危险之中,无论如何都不肯离去……
又听见玄露道:“沈宴淮,若是你,你会怎么做?”
沈宴淮默然半晌,“倘若我所重视之人死于人祸……”
久到玄露已经觉得他想不出来,不会回答了,却听见少年沙哑着嗓音说:“以命抵命怎么足够?我自然要让许多该死的人为她殉葬。”
晨曦灿烂,那双浅色的眼瞳里好似浮华流转,笑起来时仿佛含有水光。
“抱歉,小鹤,吓到你了吧?”
玄露怔愣,转回头去:“没有。”
心悸到快要跳出来似的。
第75章 应该不会这么倒霉吧?……
船桨划开水波的声音清亮悦耳,被群山环绕的湖面上,一叶轻舟轻盈地行驶着,在薄雾中忽浓忽淡。
从留远镇出来以后,玄露与沈宴淮搭了一艘船,朝数十里之外的桃花镇行进。
逆水行舟,速度比想象中更加缓慢,玄露新奇地伸手触碰那透明又沁凉的湖水,看着船底浓密的水草与游鱼,心中竟隐隐生出一种想变回鹤形下水抓鱼的冲动。
嗯,这一定是遗留习惯。
“姑娘,别坐得那么靠外。”苍老的声音从身后响起,玄露回头,白发蓑衣的船夫正笑呵呵地看着她。
“这水看似很浅,其实深得很呐,我在这撑了四十多年的船,都不敢说随意下水,更不用说你们这些从外地来的了。”
听到这善意的提醒,玄露收回手来,“多谢老伯。”
此时,沈宴淮从船舱中出来,听到船夫与玄露的对话,他笑了一笑,开口道:“老伯,请问附近可有地方能租到船?”
玄露意外地看了沈宴淮一眼。
船夫笑道:“你们去的桃花镇,那边的人傍水而生,船到处都是。”
之后的顺风让船行驶得更快了一些,大约一炷香的时间后,他们到达了桃花镇的码头。
这里果然如老船夫说的一样,周边停着不少各式各样的船,湖心更是有很多专供旅客游玩的船只,不少旅人说说笑笑,搭伴上船游湖去了。
玄露下意识屏住呼吸看着,临近六月,每一丝风都是和暖的,岸边杨柳也是枝叶繁茂,绿意融融,更不用提岸上人来人往,到处都呈现着一股清新明快的生活气息。
这般繁华盛景是她前所未见,每一处都透露出勾人的新奇。
“沈宴淮,”她唤道,“我们快上去吧。”
玄露眼中焕发出连自己都不知道的光亮,沈宴淮看了半晌,都忘了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