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下意识想要避开,却又看到了少女明媚清澈的双眸,心下紧绷的那根弦顿时被触动,涌起一片晦涩。
容煦终于认真注视起面前的少女,雪白的衣裙正如当初雪白的鹤羽,袖上鹤翎般的纹样、头上发饰,无一处不勾起他过往的回忆……记忆中那只漂亮的仙鹤渐渐化为面前的人,那双漆黑如星的眼睛依旧灵动闪烁,带着鹤时的神采。
无数震撼与感慨凝聚起来,最终化为一句:“我信你。”
没料到毫不费力地便让他相信了,玄露着实愣了一下。
容煦看着玄露,眼中还留存着些许惊叹的余韵,自顾自地喃喃了一句:“你竟化人了……”
浅淡的声音消散,转而又提起,“你是如何化人的?”
容煦满目询问,神色甚至有几分求知若渴,显然是想从玄露口中得到一个确切的回答。
可事实又怎么可能坦然地与他讲述,玄露只能道:“先前我开了灵智,后来因果机缘,就化为了人。”
至于先前是有多前,因果又是哪一世的因果,就看容煦自己的联想了。
她说完,将主动权捏在自己手中,反问道:“你又是怎么到魔界来的?”
纵观《入魔》整本书,提起容煦的内容寥寥无几,最频繁时也只有他在魔界与宗门之战中如何出力,再就是酒宴上有人将其灌醉,发现他不是魔修,笑问了几句他是怎么到魔界来的。
而容煦的回答,只是沉默。
这就让玄露十分好奇了,按理说,容煦一个从未受过宗门苛待,又生活安定的弟子,没有理由离开宗门,而是会一直平静地呆在山上才对。
这次求知若渴的换成了她,她看着容煦,毫不掩饰地表示出自己的不解。
然而,容煦却避开了她的目光,四下张望了一番,干巴巴地笑着说:“我现在在哪?周边还安全吗?若是还在密林里,得早些离开才是……”
这番顾左右而言其他的模样一看就是有问题,玄露鼓了鼓脸颊,看对方满脸的遮掩回避,也不再追问,答道:“这是我之前住的地方,现在没人了,你大可放心。”
没想到之前搬到魔殿正好,空出来的住所就这么派上了用场。
“之前住的……”容煦琢磨了一瞬,迟疑道:“他……也没事罢?”
“他?”玄露很快反应过来,“你说沈宴淮?他没事,我们一直都在一起。”
容煦微怔,一直在一起啊……
他笑了笑,“既然如此,沈同门如今身在何处?他没有跟你一起吗?”
这话倒不知该怎么接了……玄露一时间沉默下来。她不知道现在该不该告诉容煦关于沈宴淮的情况,要是让他知道前一段时间还在清蕴宗被人艳羡的沈宴淮如今已经要在魔界打拼了,会不会吓到他?
见玄露不答,容煦便移开视线:“自从沈同门被魔修掳去失去踪迹,宗内派人下山搜寻了一番,可是毫无收获,便都回来了。”
居然真的有人找吗?玄露眼中明晃晃的惊讶。
容煦继续道:“我还听闻,问剑峰宋峰主的亲传徒弟陵子游,因为想私自下山寻找,被发现后禁足到暗室,至今都没被放出来。”
玄露这下真的惊到了,忍不住凑近一步,“你说的是真的?”
半倚在床头的容煦下一刻僵硬地往后靠了靠,“是……不过这都是我下山之前的听闻了,如今怎样,我也不再清楚。”
这样啊……
玄露垂眸思索,如此也好,倘若清蕴宗的人真找来了,她反而不知道该不该狠心了。
毕竟,现在一切都还没有发生。
玄露在床前绕了两个圈子,最后发现还是想问容煦究竟为何下山,又是以怎样的身份出现在魔界,只是……
她看了对方一眼,从芥子里翻找里贮存的食物,拿出来端到他面前,“不知道你来多久了,饿了就吃一些垫垫。”
“……多谢。”容煦拿起一块点心,沉默许久,“这是忘忧峰的糕点啊。”
“是吗。”玄露从来没注意过这些,都是随拿随吃,被这么一说也发现了。
她将盘子放到床头,随后想要去抓容煦的手腕,却被一下子躲了过去。
抬头,容煦满眼懵然,一脸欲言又止地看着她。
“我帮你看看伤。”玄露咽下口中的糕点才道,“虽然给你熬了清热的药,但我不知道你身上还有没有别的外伤。”
她招招手,“手拿来。”
容煦犹豫半晌,将手递了过去,“你还会治伤?”
玄露:“略通皮毛。”
容煦还是觉得不妥,道:“我也是忘忧峰出身,也粗通一点药理,不如我自己……”
话未说完,他便被眼前的景象惊得止住了声音。
湛然纯粹的莹莹光芒自少女掌心浮现,在密林中与机关t博弈造成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随之完全消失。
周围的一切仿佛都静止了,只有玄露自身在散发微光。
许久,容煦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
玄露看向他,微微歪头不解,耳垂下晶莹的坠子一晃一晃,让容煦顿感晃眼。
他咽了口唾沫,而后垂下目光,神色复杂地看向自己的手掌。
“还有别处吗?”玄露打量着他,仿佛在嫌弃衣裳碍眼。
“没,没有了。”容煦连忙答道。
玄露点了点头,去锅灶那把药端出来,一抬眼却看见容煦在笑。
“你笑什么?”她将滚热的汤药倒入碗中,与那盘点心一并搁在床头。
容煦莞尔,“我只是想到,最初在清蕴宗时也是你救了我,结果到了魔界还是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