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望向一屏之隔的另一侧,对方模糊的影子完全没入暗中,但能听见均匀的呼吸。
那她是不是……应该离他远一些?
玄露想想这几日对沈宴淮爱答不理,却没有变化的距离,陷入认真的思考。
在人世间流连的许多年,她并非没见过男女诉情,通常都是互通心意后皆大欢喜,但也有一部分失败后各奔东西。
她至今都想不明白,为何那些人分开后都变得仿佛素不相识,又或者直接反目,丝毫不见当初情意绵绵的模样。
但既然人们都是这么做的,那一定是对的吧?
玄露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忽略在这一念头升起时浮现的怅然,一定是她光顾着想如何规避剧情的办法了,忽略了他们不该再像以前那样相处下去。
她曾听见一对有情人分开时,姑娘气恼地喊:“我这辈子都不要再见到你!”所以一方不喜欢了的话,疏远才是对双方最好的。
她……不喜欢沈宴淮了吗?
玄露的眼里又涌现出迷茫,什么是喜欢,现在好像又变得很难搞懂了。
就这样沉思到外面烛火燃尽,觉得脑瓜嗡嗡作响的玄露趁天未亮时直接起床,悄声离开了魔殿。
她想了一夜都没想出答案,不过倒是想出了别的打发时间的法子。
先前布置的结界与阵法因为这突然的一档子事还未全部检查完,眼见那些宗门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联合闯上门来,不如早点看上一遍,也省得她胡思乱想,浪费时间。
在机关阵法方面,除了容煦,没有人比她检查更保险。
黎明雾霭沉沉,穿梭在茂密森冷的树林中,玄露抬手抚摸树干上每隔一段距离就会出现的记号。这是魔殿外最繁琐的一处阵法,是她自来到魔界以来就计划着织构的东西,一旦阵法被损毁,之外数里都会夷为平地,而在这范围之内的人……自然也不言而喻。
这样的阵法机关若是被那些宗门的人看见,一定会直呼阴险歹毒。
她也是第一次这么歹毒。
玄露的指腹摩挲着树干,粗糙的纹路沿着记忆清晰起来,但在触及某一处时,她愣了一下,静止在树前。
这阵法……被人动过。
玄露微微蹙着眉,闭上眼睛仔细感受上面的变化。她对机关阵法其实是半路出家,即使上一世受过容煦的指导,也远不如他这个天资诡奇之人,更别说曾经还是急迫地学的几招。
但即便如此,她也足以观察出这阵法被改过了。
玄露摸着,脸上表情却不是沉重,而是愈发古怪。
只因为这阵法不是往破坏方向去的,而是更为完善,效果更为强大。
这是……哪里来的好心魔修?
虽然不愿猜测这是外人干的,但玄露不得不承认,此人的水平要高于她,大概是魔界某个隐姓埋名的隐世高人做的。
之所以不猜测容煦,是因为在容煦本领高超之际,早已在魔界掀起风浪来了。
可现在,一点动静都没有。
玄露径直走向下一棵作为阵法媒介的树,果然,这棵树上也有被改动的痕迹。
她伫立在树前,静默地注视上面的纹路。
算起来,容煦也已经离开很长一段时日了,如今应该已经找到了他的“正途”,这个高人……或许正是他的师父?
玄露也不知道容煦是从哪学的机关阵法的本事,但想来是有传承的,不然怎么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成长到如此厉害。
将这一圈的阵核全部检查完毕,玄露疲倦地倚在一棵最粗壮的参天古树上,抬头望向还是夜幕的天空。
点点繁星转圈似的让人眼花,一夜未眠的后遗症似乎在此刻显现,她的眼皮越来越沉,虽说撑着不想睡,但还是忍不住彻底闭上了眼睛。
只一会儿,冷风从身旁袭来。
玄露骤然睁开双眼,“谁!?”清冷的声音划破黎明。
天幕还是刚才的天幕,只不过比刚才更发蓝发紫了些,好像旭日初升时渲染的深色。
玄露屏息聆听风声,只听得一阵静谧与虫鸣,她又绕着树转了两圈,什么也没有发现。
可能是她想多了……玄露叹了口气,想着出来这么久沈宴淮也该发现了,于是转身朝魔殿的方向折去。
在玄露看不到的角度,一处袍角垂落,是她方才看见的天幕的颜色。
一双比夜空还要清明的眸子凝望着她,许久,这人摘下斗篷上的帽子,露出一张熟悉的面容。
……
“跟你说了,无回崖下必须留一支魔军,难道你还想像上次一样给他们留后路吗?”
“嗯……可是前后两边都已经截断,这里已是死局,无需再派人去了。小鹤,你不相信我吗?”
“……我们必须做好万全之策,一丁点纰漏也不能有。”
做不到,根本做不到。
玄露环臂站在沈宴淮身旁,一脸严肃地望着他的侧脸。
因为前世相处的模式太熟悉了,顺势就进行下去了,以至于根本做不到离他远点。
何况是在这种时刻。
“但是——”
玄露拍桌子:“别但是了!这次必须听我的!”
看沈宴淮反反驳驳的玄露就来气,他怎么能拿以命相搏的局势开玩笑?
不过……也是他不知道剧情的缘故。
玄露平息了点,但一想到这都是他上一世的命运了,还不重视,顿时更来气。
一旁的魔修们战战兢兢,大气不敢出一声。
果然,玄露姑娘对尊主更随性的态度不是错觉。
像这样的争执最近每天都在发生,两人谜语似的话更是让他们摸不着头脑,什么这次上次的,听着仿佛之前就经历过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