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想到沈宴淮上一世毫不在意自身的行径,想也知道是哪个答案。
少女脸颊微鼓,而后轻飘飘地扫了旁边的人一眼,沈宴淮立刻了悟,作出认错姿态,顺便恬不知耻地凑近:
“小鹤,轻些。”
青年呼出的热气几乎洒至耳廓,玄露不自然地别了别脸庞,垂下视线。
“现在这么说,早干什么去了。”说归说,伤还是得给他治的,玄露放轻力气,细致柔和地将灵力贴覆上去,并不很快地催动。
沈宴淮看向她的眼神太过专注灼热,竟让她束手束脚起来。
可过了许久,那道视线都没有移开,玄露忍不住抬头,直直对上了那双眼睛。
像极了琉璃玉石的眼眸,在暗沉的光色下像是荡漾着美酒玉液,隐隐透着一点看不出所以的色彩。
被看得别扭,她不客气地按了按几欲复原的伤口,“看什么?”
谁料这一次,沈宴淮不仅没有装模作样的痛呼,反而靠得更近了一些,呼吸已然咫尺可闻。
他忽然笑了,笑得比以往都要好看,眼底像洒着碎玉星辰,露出内里无限柔和的光芒来。
“我只是觉得……死而无憾。”
吐出的话语低沉温柔,在玄露听来却像是心上高悬了利剑,她一把抓住沈宴淮,压着声音问:“什么意思?”
诚然,如今的战况蕴藏了无垠凶险,可已知前路的他们并非没有转机,只要……只要他们找到破局的机会,不让宗门有如前世一样用出法器的机会,一切都不会晚。
话虽如此,玄露心中依旧惴惴难安。
沈宴淮看了一眼自己被抓得紧紧的袖子,失笑道:“只是忽然感慨罢了,没有别的意思。”
玄露仰头,眼中流露出不信与恼怒,仿佛在怪都这种时候了居然还说这种话!?
回答她的,是沈宴淮再度靠近的身体。
他们本来就离得很近了,手臂又交握着,这么一来,玄露几乎整个人被圈进了对方怀里。
玄露一时间绷紧了身体,动作也凝止,只静静看着沈宴淮。
可沈宴淮手掌只是从后面扣着她的脑袋,像曾经还是鹤那般将她抱着,轻轻依贴,不让她逃离。
青年的面颊贴着她的发丝,气息吹得它轻轻拂动。
“小鹤……倘若,还是重蹈覆辙……”
“不许救我。”
……
本营。
当玄露与沈宴淮来到目的地的时候,这里的魔修正忙碌着为受伤的同伴上药施术,各处都是一片嘈杂。
其中最为惹眼的,当属身着杏黄衣裳的小狐狸,对方正蹦蹦跳跳的,伸手去够自己姐姐手里的零嘴,丝毫不见处于战时的紧绷。
或许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之理?玄露看着她,心情不由得放松了些许。
“哎,玄露姐姐?”小狐狸发现了她,甜甜叫了一声,接着就跑了过来,“你来啦!”
身为姐姐的苏檀乌无奈地叹了一声,一并走了过来。
看着小狐狸不停抖动的毛茸茸的大耳朵,玄露心痒痒的,终于没忍住摸了两把,“嗯。这边怎么样?”
耳朵享受地耷拉下去,苏檀杏眯起眼咕噜,好似根本没听见这话,但马上被苏檀乌接道:“本营没被任何人发现,生还的魔修已经全部被送到这里,魔军也已隐蔽至各处,以免白白损耗。”
大狐狸恭敬地对着他们颔首,又将目前的情况一一说明:“左护法大人方才带人巡视去了,右护法大人正在营中,嵇苍医师在后方为战士们敷药疗伤。”
玄露闻言便往后方走去,果然瞧见了正对着舆图皱眉的长弈。
看见两人到来,长弈连忙起身迎道:“尊主,玄露姑娘。”
“情况如何?可有将他们除掉的机会?”沈宴淮径直上前,看起长弈圈圈点点的图纸来。
长弈看了玄露一眼,苦笑道:“算是不相上下……甚至敌方还更胜一筹。”
沈宴淮神色未变:“我们掌握了这么多先机,竟然落得这种地步?”
闻言,长弈冒出冷汗,垂下目光道:“是属下无能。”
读过那么多书,活过那么多年,他竟也无法解答为何必胜的一局变得步步维艰。
就好像……冥冥中有什么在操控,不想让他们赢。
沈宴淮没理会长弈的请罪之言,他也毫不在意,因为他早已知道会是这种结局,准备得再多,也无法躲过天道的压制。
是的,天道。
自重生以来,沈宴淮便觉出似乎有一股推力推着他朝同样的道路前行,无论做出怎样的选择,最终达成的结果还是一样。就像他为了寻找小鹤还是上了清蕴宗;像他离开宗门后仍旧游历了一段时间;像他回到魔界;像他再次面对这一场战争。
在面对宗门围攻的一刻,他无比清晰地感受到这种力量。
所以……他的结局,是死。
沈宴淮用目光不断描摹面前的图纸,这张图纸果然是拓印的玄露写画过的那份。山川河流,一草一木,所有危险与机遇都在上面,死路与生路就隐藏在其中。
生路……
他要找到那条生路。
至少这一次,小鹤可以活着。
沈宴淮全神贯注地投入在寻找上,玄露在一旁看了他一会儿,默然走开不去打扰,转头去找了嵇苍。
“魔修的体质倒是有趣,恢复能力比常人快得多,加上你的术法,现在称得上是‘完好无损’了。”
听闻玄露问起本营的详情,嵇苍还有闲心评价上一句。
看着悉心配比伤药的青年,玄露心底久违地涌现出一抹复杂,却不知说什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