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当即就剁了只鸡,焖熟后,再把鸡胸肉撕成细丝。
面就只有手擀面,加了点鸡蛋,瞧着就黄黄的,还挺有意思。面里用不了整只鸡,剩下的便拌上芫荽、香油等,做个凉拌手撕鸡。
叶珣捧着比他脑袋还大的海碗,颇为为难,这一碗看着也太多了。
但娘亲也捧着比她脸还大的海碗,他便不吭声了,默默吃面。面条绵软,鸡丝胡瓜丝很清爽,那油辣子吃起来又香又下饭,斯哈着,一海碗就下肚。
甚至辣辣的汤,也想喝。
如此一来,浑身又冒出细密的汗珠,舒爽至极。
他痛痛快快地放下碗,面色染红嘴巴嫣红:“嘶,爽。”
听见他舒服的喟叹,赵云惜也学着他的样子,“嘶,爽。”
张白圭:“幼稚!”
他放下海碗,也跟着:“嘶,爽!”
张白圭去洗碗,叶珣去刷锅。
两人配合默契至极,将厨房顺势又擦洗一遍。
这才回书房捧着书来读,两人以为,科举考试时学的书已经很全面了,但等修书时才知,不是这样的。
知识不能细究,天文地理风俗人情,才知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
书越读,就越觉得自己见识短浅学问渺小,有些人的灵魂闪闪发光,写出来的文章时常令人叹服。
赵云惜索性在院中练琴,她许久没弹过了,猛然间还有些手生。
张白圭视线落在院中的娘亲身上,这些年,她愈加有种挺拔如竹,却又上善若水的感觉。不说话时,唇角微挑,眉眼柔和,瞧着特别有气质。
张白圭眉眼柔和,他知道失去至亲的滋味,他每每想起林夫子便觉五内俱焚,夜不能寐,偏偏又不能对外人言。所以格外懂得珍惜眼前人,这样好的娘亲只有一个,当然要好生侍奉。
*
短暂的闲暇过去,张白圭便又当值去了,刚一进值房,便听到一个消息,说是高拱被选中进诰敕房了。
这是一个信号。
着重培养顺势提拔的信号。
诰敕房和制诰房很重要,上接内阁,下接百官,其重要性不言而喻。
众人频频看向张白圭,谁人都知,他极为得上峰青眼,还经内阁传召过,谁能想到,竟有人不声不响青云直上。
张白圭却不急,他知道是因为他年岁小,纵然看重,却不会委以重任。就像顾璘看他如帝师之才,在做决定时,也不曾和他商议半分。
他便想起娘亲先前说的那句:“世人心中的成见就像是一座大山。”
张白圭垂眸敛神,默默地蓄电,来日方长,不争一时长短。
他心中有数,便起身上前,含笑恭喜高拱。
高拱原本有些忐忑,他前几日还和徐阶一起在张家吃得肚圆,今日就出这样的事,组合在一起,就像他人面兽心背刺一样。
张白圭眉眼柔和:“我待肃卿如亲友,你能更进一步,居正心中欢喜。”
高拱对上他眉眼的一瞬间,也跟着朗笑出声:“居正,若能更进一步时,拱必拉着居正一起。”
他悬着的一颗心,缓缓放下。
两人相视一笑。
然后——
官方发文,裴寂也进了诰敕房。
张白圭:?
他俩可差不多大。
可恶啊。
他摸了摸下巴,品出一丝不寻常来。
裴寂走到他跟前,也有些笑不出来了,昨日还嘲笑高拱小心翼翼地哄他,这回就轮到他了。
“居正,你知道我的。”裴寂望天。
张白圭:“嘘。”
少年容颜灼灼似桃花,谁忍心他露出失望神色?
但隔日,他又收到一条消息,看着笑容促狭的徐阶,顿时哭笑不得。
倒也不必这样打磨他的心性。
第107章
张白圭坐在几案前,看着手中的任命条文,不由得眉眼微颤。
张居正,制诰房。
明明同样发放出来的任命书,偏偏要分层次发放。
张白圭望天。
倒也不必再磋磨他的脾性。
虽然拨到制诰房,但他要学的东西有很多,首先还是打打下手。
他难免想起从前,在张家台的那些情景。那时缺衣少穿,不如如今有钱,日子却过得格外和美。
天还蒙蒙亮,娘亲就会起身,和奶奶一道做朝食,他和甜甜就自己在院里玩。
等到他饿了,总能吃上美味的饭菜。
后来去读书,风里雨里,娘亲从未有一时懈怠,日日陪着他。若是下雪了,就把大氅给他穿,深一脚浅一脚地背着他回家。
江陵时常下雪。
娘亲便时常背他。
当接触外面多了,才恍然响起,娘亲从未对他说过不字,总是温柔以待。
她是最好的娘亲。
张白圭笑了笑,拿着诰书仔细地看,觉得很有意思。童年的事,在心中一闪而过。他要做的事情太多了,童年不过是心境一角罢了。
他笑了笑,娘亲总会长长久久地陪着他。
然而——
一回家他就觉得天塌了。
娘亲留下书信,走了!
说是王朝晖在东城找到了一个块状能吃、从地里挖出来的东西。
家里缺个人,冷清到不像话。
就连盛饭时,也顺手盛了三碗。
叶珣盯着第三碗,眉眼黯淡:“想姐姐了。”
从未分开的人,乍然分离,实在让人无法接受。两人对着碗,都有些食不下咽。
等赵云惜回来,见桌上摆着饭碗,端起来就吃,对着愣怔的两人笑:“吃呀。”
她骑马去看了,是魔芋,并不是红薯,说来也是,那样的东西,并非轻而易举就能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