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道人家的闲言碎语自然不止这一处,但也只是这场大宴的些许点缀罢了,所有人的目光都不自觉地看向正中央的戏台,听戏已经是紫禁城内外老少爷们的最爱,尤其聚和班新戏出台后,每逢开场更是万人空巷,戏台下一座难求,如今竟然被请进了宫里,众人自然是万分期待的。
这时,一行身着皇子服侍的阿哥们和各色旗装打扮的格格们走了进来,大阿哥承瑞当先而行,二阿哥赛音察浑手里牵着六格格阿鲁玳,紧随其后的是六个阿哥和剩下的五个格格。
宗室们顿时一拥而上,纷纷对着几位阿哥嘘寒问暖,裕亲王福全拍着承瑞和赛音察浑的肩膀大笑着说话,恭亲王常宁则抱起阿鲁玳乐呵呵地逗弄着,对着上前问安的三格格只是微微点头,却也让三格格喜形于色了。
阿鲁玳对常宁并不陌生,她对于这个喜欢带自己玩的皇叔十分喜欢,抓着常宁给她的如意环扣把玩着,开心地道了谢,嘴甜地叫嚷着:“皇叔最好了”,乐得常宁笑得见牙不见眼。
一旁的马氏也是掩嘴轻笑,逗弄着阿鲁玳:“这如意环扣可是皇婶帮着挑的,你倒是说说,到底是皇叔好,还是皇婶好呀?”她对这个粉雕玉琢的福娃娃真是喜欢到了骨子里,连自家闺女都要膛乎其后的那种。
阿鲁玳皱着粉嫩的黛眉,有些为难地看了看常宁,又转头看了看马氏,显然在认真考虑这个问题,纠结得小脸都垮了下来,还是马氏身后的舒舒看不过眼,探出头来解围道:“阿玛额娘,你们就别逗阿鲁玳妹妹了,她还小呢!”
阿鲁玳看到舒舒就是眼前一亮,连忙从常宁怀里挣扎着下了地,跑到舒舒面前抱住她,撒娇道:“舒舒姐,你怎么好久不来宫里了,阿鲁玳好想你哦!”她最喜欢的就是这个堂姐了,比起大格格她们都喜欢。
舒舒是常宁的第六女,却是唯一的嫡女,康熙十六年出生,从小就时常跟着马氏进宫请安,虽然只比阿鲁玳大三岁,却教养得极好,行事沉稳,很有大姐姐的风范,平日里对阿鲁玳极为护犊子。
马氏笑看着这一幕,眼角撇过拧着帕子的三格格,视若无睹地忽略了过去,若是自己没有生下嫡女,自然不介意扶持一下这个被皇上收养的庶女,但是如今她有了舒舒,自然不会让一个庶女抢了自己嫡女的风头,尤其阿鲁玳可是帝后的掌上明珠,只要跟她交好,未来好处自然数之不尽。
“皇上驾到——”
“皇后驾到——”
随着帝后一同驾临,宗室们纷纷起身相应,康熙和宜敏各自走下步撵,一边携手往里走,一边与众宗室打招呼,尤其面对一些年纪大的宗室王爷,就连康熙也要停下来与之寒暄一二,宜敏则是出言慰问一些宗室随同子嗣前来的老福晋。
阿哥和格格们自然是上前问安,然后很是自觉地跟在康熙和宜敏身后,这种场合大家都分得清轻重,就连最爱撒娇的阿鲁玳也乖乖地被兄长牵在手里,看着自家阿玛、额娘被人群包围着艰难前行。
就这样走走停停,好半天才来到了主位上,不等康熙和宜敏松口气,外面又来了一声通传:“皇太后驾到——”。
康熙和宜敏对视一眼,无声地叹了口气,这人终究还是来了啊。两人不得已只能再次转身,走向大门处迎接这位皇太后的凤驾,这位终究是先帝的正宫皇后,也是康熙名正言顺嫡母,在礼法上还是要给予一定尊重的。
皇太后的銮驾在漱芳斋外停下,等她下轿站定后,就看到康熙和宜敏已经来到面前,两人一同行礼道:“给皇额娘请安。”礼节极为周到,一丝不苟让人挑不出错来。
皇太后看着面前客气疏离的夫妻两,眼神不由得闪过一丝冷意,口中却忙道:“快起来吧!自家人何须如此客气?”她伸手虚扶了一把,笑呵呵地任由他们搀扶着自己的手臂,一同向屋内走去。
宜敏眼尾余光不着痕迹地打量着这位许久不见的皇太后,发现她保养得极好,笑容依然那么和蔼可亲,仿佛岁月已经在她身上停滞了,只是眼神却不再如前世那般柔软和煦,反而有种异常诡异的平静,让人看久了不由得心中发毛,就像没了七情六欲的泥雕木塑一般。
皇太后轻轻拍着康熙搀扶的手,微笑着道:“太皇太后她老人家今儿精神头特别好,大概是知道你俩终于大婚了,皇后得以扶正,心里高兴吧?若非腿脚不便,她老人家怕是要亲自过来了。”
康熙闻言脚步微不可查地一顿,面上露出一丝不好意思道:“皇额娘说笑了,朕从始至终只有宜敏这一位嫡妻,皇祖母自然为我俩欣喜,正该当前往请安才是,哪能劳烦她老人家大驾呢?待各项婚仪完毕,朕和皇后便能日日侍奉膝下,皇额娘也能松快几分,好生在宁寿宫颐养天年了。”
皇太后神色一顿,眼神在宜敏身上扫过,在瞥见康熙眼底的警告之后,默默放弃了与之争论嫡后与继后的名分问题,毕竟赫舍里氏堪称是皇帝的禁忌,谁踩谁死!她可不想为了口舌之争去弄巧成拙,反正是嫡后是继后,以后史书自有定论,无需自己操心。
她抬手看了看场内,对着几位皇室老亲王微微颔首,一边似乎漫不经心地道:“皇上一片孝心,哀家心里明白,听说今儿皇上特地请了太皇太后最喜欢的戏班子入宫,稍后不妨也到慈宁宫唱上一段,让太皇太后她老人家也沾沾喜气呀!”
康熙眼中寒芒一闪,朗声接口道:“这是自然,朕早已安排好了,皇祖母前些年不是最爱听聚和班莫白的曲儿吗?今儿朕已经命人将他带到慈宁宫,专门唱给太皇太后一人听,她老人家想听多久都可以,若是真能逗得她老人家开心,朕便做主把人留下来,两位太后若是喜欢了便唤来唱几段,岂不美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