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看着一身普通妇人装扮却难掩一身风华的宜敏,无奈地道:“本来是打算去最南边看看的,不过那里各色人等混杂,带着孩子们不方便,就在这南大街转转吧?”
若是只有他自己,随便瓜皮帽往头上一扣,再换身衣服,即使蹲在路边跟小摊小贩说说话儿也不惹眼,只是今日怕是不成了,自家夫人容颜太盛,即使戴个帷帽也很难遮掩住那一身独特的气质,加上金童玉女一般的几个儿女,怕是一下马车就会被围观,微服私访什么的就别指望了。
马车一路驶向一座约有三层高的茶楼,在京城里这种高度已经是极限了,不过茶楼占地极大,足足占据了十几家铺面,马车在门口停下,茶楼站得迎客的店小二已经热情地迎了上来。
赶车的两个侍卫跳下车,一个对应付小二,一个搬来凳子伺候主子们下车。承瑞和赛音察浑当先跳下了车,转身将阿鲁玳也抱了下来,一人一边牵着她的手,生怕她一个兴奋就跑走了。
康熙端坐在车内,拿过帷帽为宜敏戴上,小心地整理好长长的垂纱后,才满意地一笑,掀开帘子踩着脚凳下了车,然后转过身来亲自扶着宜敏下车。
一家五口齐齐整整地站在茶楼门口,宜敏抬头看去,招牌上龙飞凤舞地写着“雅园茶楼”几个字,不由得暗暗点头,这座茶楼在京城里也是老字号的,背靠康亲王府,生意极为红火。
“这位老爷、夫人、公子小姐快请进,小的为贵客带路。”店门口的小二都是有眼色的,见这辆马车虽然普通,但是两个马夫都是孔武有力之人,主家看起来也是气度不凡,显然又是哪些王公贵族家故意低调出门了,顿时打起了十二万分精神,脸上的笑容热情洋溢。
康熙拉着宜敏走在前面,进了茶楼就听见泠泠的古琴声,闻到幽幽的茶香,一抬眼看见墙上挂着一个大大的“茶”字,笔走龙蛇,字迹遒劲有力,一看就是名家手笔。
宜敏透过帷幕看了眼四周,发店里客人并不少,却十分的安静,只有偶尔斟茶倒水的声音响起,客人里有文人雅士,也有贩夫走卒,但是他们此刻都是享受地聆听美妙的乐曲,并没有相互交谈。
每一桌四周都用绿植花架或屏风做了半隔断,只能隐约见到人影,既不会显得逼仄,也能给客人一个相对独立的空间,显得很有巧思。
“这位老爷,二楼临窗的位置刚巧还有一桌,您看可以吗?”店小二很是机灵地没有在一楼停留,而是直接将人往二楼引,这位一看就是不差钱的,何况夫人还带着头纱斗笠,显然不愿与外人多接触。
康熙看了一眼小二说的位置,不由得满意地点了点头,那个位置刚好是临街的那一侧,又是在角落里,与其他桌子隔了些距离,周围还用屏风做了隔断,很是不错。
他侧头看了看宜敏,低声道:“夫人,你看在二楼如何?若是喜欢清静,那咱们就在三楼开个包房。”这茶楼在康亲王名下,掌柜的都是自己人,而且视野开阔,他就是看中这个才选了这里落脚。
宜敏轻轻启唇回道:“便在这二楼吧,难得出门一趟,若是还关在包房里也没甚意思。”二楼虽然不像底下人那么多,但还是有几桌客人的,难得出宫当然要接收一下外面的讯息,总是听底下人禀告多少还是隔了一层。
那小二在一旁听得清楚,立刻殷勤地将人引到窗边:“贵客请坐,咱们楼里茶品众多,有洞庭碧螺、君山银针、石亭豆绿、敬亭绿雪、金山时雨、涌汐火青、太平猴魁、六安瓜片、信阳毛尖、紫阳毛尖、舒城兰花、老竹大方、苍梧六堡、泉岗辉白,不知贵客想要品什么茶?”
听着店小二一口气不带歇地报出一连串茶名,已经被报到椅子上坐好的阿鲁玳眼睛都瞪大了,对着身边的赛音察浑小声嘀咕道:“这个人好厉害啊?说这么长的话都不用歇气,可是他说得这样快,人家听得明白吗?”
小二显然耳朵极灵,他依然是一副热情的笑脸,对着阿鲁玳点头哈腰地道:“这位小姐有所不知,咱们茶楼报名儿就是图个热乎,让客人听得顺耳,实际上茶品的介绍都挂着牌呢!您瞅瞅,那边墙上画着花儿带文字的就是了。”
阿鲁玳按着他指示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二楼有两面白墙都挂着牌子,上面写着很多文字还搭配很是精美的刻画,顿时眼前一亮,拉着赛音察浑的袖子撒娇道:“二哥,那中间最漂亮的那朵花儿下面写着什么呀?”
赛音察浑转头去看,不由得失笑道:“上面画的是兰花,应该是刚刚小二说得舒城兰花,其虽名为兰花,实际上是茶叶,只因芽叶相连在枝上,形状好像一枝兰花,因此而得名。”
“哇,听起来好好喝的样子,阿玛,阿鲁玳能喝那个吗?”阿鲁玳是个喜欢漂亮精致的小姑娘,满墙的茶品就只看上了那朵兰花,她眨巴着大眼睛,一脸渴望地看向康熙。
康熙对女儿向来有求必应,何况是这等小事,立刻对店小二吩咐道:“给小姐上一盏兰花茶,要取晓天白桑园的上品大兰,可别拿那些小兰来糊弄爷。”他喝的向来都是贡品,小丫头还小不怎么喝茶,但是口味也刁钻得很,普通货色怕是入不了口的。
“得嘞,这位爷一看就是行家,咱们雅园茶楼向来童叟无欺,咱这就让大师傅给小姐调制一盏上好的大兰,保证合小姐的口味。几位贵客可还要点别的茶品?”
康熙闻言先看向宜敏,却见她隔着帷幕微微一笑,清澈柔美的声音传出:“那便来盏辉白吧,早晨品些绿茶倒也爽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