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有办法的。”
顿了顿,他又道:“抬头看我。”
封澄心底叫苦不迭。
并非她怕了赵负雪还是怎样,只是封澄一看自己师尊的脸,便不由自主地想起他鼻尖暧昧难言的水迹。
“……”
思及此处,封澄心底一片死寂。
她两手死死地将大氅包在身上:“师尊,还请自重。”
可这么严防死守,身上裹的却是赵负雪的大氅,这一番不仅未令赵负雪退而却步,反之,唇角十分愉快地一勾。
“他怎么又笑了?”封澄看在眼底,难以置信地想。
在那几日的荒唐里,封澄唯一一点有价值的收获,便是她终于得知,对于赵负雪而言,一切威胁、怒骂、求饶,都没用,反倒会令赵负雪愈发不受控。
封澄不可避免地想起,冰棺之中,赵负雪的冷香气无孔不入地包裹着她,她踩着赵负雪赤裸的胸口,喘息不止,提脚要踹,却骤然被擒住脚腕。
“认真些……从前习剑,也没这么笨过。”
最后被折腾得神智不清,她连踹人的力气都没了,只迷迷糊糊说了一句话,赵负雪便突然定在原地,停手了。
封澄麻成一片的大脑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那句话是——
“……快要死了。”
她从来不知,死之一字,对于亲眼目睹过她的死亡、以及亲自捡回她的残骨的赵负雪而言,早已经是听不得的事了。
思及此处,封澄又有些头疼,对面赵负雪却平静地站了一会儿,片刻,道:“你想要什么,只和我说。”
他退出去,第二日清晨,冰室的大门便被轻轻地叩了两记。
封澄睡得一头雾水,迷迷糊糊爬起来,却见昨日见过的那青年站在门前,端着一碗糖水。
封澄一见那糖水,七分睡意便飞了八分,她怔怔地接过。
澄澈的姜黄汤水中,浮动着碧色斑斓的果子,封澄端着糖水,看了看,叹了口气,找了块灵石,就地坐下了。
赵狩心中忐忑不安,如同猫爪在挠。
他几乎能确定,昨日家主在一旁,定然是将他的异样看得分明。
可赵负雪只问了几句,却什么都没做,只在今日清晨,命他去了茶室,取一碗糖水送来。
原先他还不懂,这区区一碗糖水,即便是甜得破了天,又能有什么用处?
现在一看封澄怅然若失的神色,赵狩便突然明白了。
他来得太晚,晚得一无所知,晚得连让赵负雪没有丝毫动手的欲望。
“……你也好不到哪里去,”他心道,“拿穷道锁才把人留下,也是败犬一头。”
这么想着,赵狩又忍不住靠近了些,他鼓足了勇气,小声道:“封将军,那老头的糖水摊子关张许久了,后街有几间新鲜的铺子,可愿尝尝吗?”
封澄低头喝着姜黄的糖水,一闭眼,被那味道刺得眼眶酸涩,她头也不抬,摇摇头:“公子有心,但是不必。”
赵狩“哦”了一声,又愣愣地,不知说什么了。
他肚子中有千言万语,可话至喉头,却一句也倒不出来了。
憋了半日,他搜肠刮肚地组织出语言来:“封将军,你骑术很好。”
打马长街,春风得意。
骑术?
封澄抬起头来,有
些怔怔。
赵狩低下头,不敢去看封澄的眼睛,“当年将军得胜回京,策马过天街长道,令人难以忘怀。”
封澄眨了眨眼睛,哑然失笑。
得胜回京之时不少,而无比嚣张地策马过天街,也只有一次。
那时她初初离开赵负雪,独身前往长煌大原,只觉天地广阔,无处不自由,自觉区区洛京,哪能困得住她一个封澄。
想到此处,封澄站起身来,把装糖水的碗递给他,心头那点犹豫忽然就烟消云散了。
“多谢了,”她道,“改日你若得闲,和我一起去长煌,那才是纵马的地方。”
赵狩猛地站起来,心头莫名有些直觉,他道:“你要走了吗?”
封澄站住了。
他急急地看着封澄的背影,道:“……可你怎么走?”
虽不知那替他破除火毒的灵力从何而起,但穷道锁是他亲手取来的,这东西的厉害,他可是早有耳闻。
封澄一句话也不答,只是站在了原地。
电光火石间,赵狩看清了封澄腕上金环。
他取来时检查过千万遍的、完好无损的金环,此时裂开了一道几乎不可见的细缝。
此环一旦锁上,绝对无法以自身灵力撑毁,唯一的解释,那就是在锁住她时,已被外力撑开一道足以毁掉整只穷道锁的裂缝。
能做到这点的,只有一人。
赵负雪。
电光火石间,赵狩突然就变了脸色。
他道:“……你早就可以离开了。”
赵狩甚至觉得天旋地转起来,他不可避免地惧怕那个答案。
“为什么留下?”
封澄垂了垂眼,随即抬手,悍然灵力将扣在手腕上的穷道锁生生震碎下来。
“他太伤心了,”封澄垂眸道,“我没办法走。”
第81章 眼熟
在第一次打算逃走时,封澄并没想到,赵负雪的反应会大到那种程度。
她去破阵,一是真打算瞧瞧有没有出去的门路,二是想借阵法之动,进而向赵负雪表达自己的意图。
师徒多年,赵负雪从来对她予取予求,封澄从前向赵负雪讨要什么东西,是不会有防备,也不会有什么戒心的。
赵负雪不会伤害她,这几乎是刻在封澄常识里的东西。
她像几十年前一样,直白地、霸道地向师尊提出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