骤闻如此消息,封澄登时心跳一滞,她登时像是被当头砸了一锤似的,心乱如麻,压低脚步,悄悄退去。
她也进了内院?什么意思?
仿佛被凭空的恐惧当胸攥住了一样,封澄什么也顾不得想,只想一路小跑奔回鸣霄室,揪着赵负雪问个明白。
白日里,赵负雪大多时候是在书房,封澄径直推开内院书房的门,弯腰喘着粗气,抬眼,正见赵负雪素白的背影。
他早在封澄推开院门之时便察觉到她的走进,赵负雪头也没回,淡淡道:“何事这么匆忙。”
封澄直来直去道:“我进内院了?”
赵负雪的笔在半空中顿了顿,旋即又笔走龙蛇地落下去:“你知道了。”
身后噔噔两步,紧接着便是一掌拍在了书案上,震得砚台一蹦,紧接着便是一双年轻而怒火盈然的眼睛逼视过来:“你为什么要让我给别人做徒弟!”
赵负雪静了一静。
他只是淡淡地掀起眼皮来,定定看着封澄。
平心而论,他试想过封澄骤然得知如此消息的种种反应,平淡的、惊喜的、斗志昂扬的、唉声叹气的,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而独独这个别出心裁的想法,是他绝对想不到的。
他叹了口气。
“回去,你动气了。”
这句话仿佛将封澄的指控认了下来,封澄的怒火烧得更甚,她几乎当即便红了眼睛;“你不要我,只管说一声,我打着包就回长煌,保管不回头看鸣霄室一眼的!为什么要叫我拜别人!”
“……并无此事。”
赵负雪说什么,明明是控诉,越说却越委屈,封澄眼眶发酸,她又一掌砸在书案上,强行将眼泪逼了回去,她从腰间一阵摸索,摸了当时赵负雪递给她的玉牌,啪一下拍在书案上:“东西给你!我才不稀罕去什么内院,走了!”
她一擦眼泪,把身上校服往桌上一甩,谁料近来长了个子,衣服不合身了,一甩还没甩动,她僵在半路,尴尬地顿了顿。
一只手拉上了她脱到一半的外裳,赵负雪站起身来,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今年冬日的衣裳才备齐,”他道,“你又要往哪里去。”
封澄眼睛激得一红,开口就要怒,谁料头上却被不轻不重地敲了一记,赵负雪叹着气,用力揉了揉她的发顶,只把人揉搓得眼眶越发红了。
“我入内院执教了,”他道,“成日想什么乱七八糟的。”
封澄霎时睁圆了眼睛。
第107章 弦外之意
新年前后,便是该入内院的日子了。
封澄这些日子很是忙碌,鸣霄室从前是不过年的,于是偌大一座房子里,竟然连过年的东西都不见一个,封澄觉得十分荒谬:“那之前过年的时候,师尊在做什么?”
赵负雪垂眸,挑了挑炉上香灰。
“修行,偶尔会去夜宴露一面。”
封澄不赞同地撇了撇嘴;“这哪里像过年啊,师尊,至少要放个爆竹,吃个年夜饭嘛。”
香炉袅袅地往外飞了几缕青烟,封澄眯着眼睛,心中早下了决断:“这样吧,师尊安心等着,今年一定要过个热闹的年。”
他对年节的热情相当一般,对新年的印象,只是在行经某条街道时,偶尔抬头迎上的绽裂花火。
然后就会提醒他,又无望地寻了一年。
少女的手在他面前轻轻挥了挥,似乎很是不满他的走神,赵负雪回过神来,淡淡道:“随你。”
封澄嘟囔道:“我方才说的分明不是这些……师尊,我是说,新年前,我想再去中水一趟,总觉得有些担心啊。”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封澄连忙举手:“不是我一个人去啊,师尊放心,有人和我同去的,我同祝先生打了招呼,连带着灭门案也要一起查。”
赵负雪抬手拨香炉的手霎时定下来了。
他披着大氅,缓缓地站起身来,长长的睫毛霎时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你与谁一道。”
“寸师兄啊?他回内院了,近来只有他无事要忙,正巧他也熟悉中水,索性一起去看看了。”
“何时可归?”
“年前肯定就回来了,我还要和师尊一起过年呢。”
封澄自顾自地说着,一时间竟没注意到赵负雪的脸色有些阴沉,她又喋喋不休地说了些话,忽然间意识到赵负雪已经很久没有开口了,一抬头,对上赵负雪静静凝视过来的双眼。
“……那个,师尊,我刚才说的……?”
赵负雪平静道:“新年将至,外面纷乱,你与寸金两个孩子单独出门,我不放心。”
封澄的嘴角登时往下一垂,开口就要赌咒保证,谁知赵负雪不紧不慢地跟上了后面一句:“你与寸金走得很近。”
封澄哈哈一笑;“师兄人多好啊,宽厚温和,人又可靠,懂的东西也很多。”
赵负雪淡淡地瞥了她一眼,甩袖,转身离去了。
封澄捧着要擦的器皿,专注地擦个没完,嘴上也一刻不曾停歇,等到她终于说累了,转头一看,哪里还有赵负雪的人影?
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挠了挠头,随后一甩抹布,干脆没往心上放。
谁知等了半日,她未见赵负雪,封澄心中已有了几分不安,心中忐忑不安地睡下后,次日赵负雪仍然没有出现。
“师尊腿脚不便,平日里连院子的门也不出,能跑到哪里去?”
屋漏偏逢连夜雨,封澄心急如焚之时,上头却递了一张明黄的旨意下来。
冯回小心打量着封澄,有些讨好道:“前些日子,姑娘于神水村的举动,惊动了上面的娘娘,姜娘娘特意下旨来,宣您入宫一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