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冷笑:“我当什么高手,竟是个连灵力都无法自控的废物……”
那对鬼爪落在封澄面前的刹那,他陡然瞪大了眼,紧接着,瞳孔猛地一缩。
一条长刀,从他胸腹穿出。
“我还以为你能替我杀了他们,”那人的声音带笑,“大哥,瞑目吧。”
第153章 清修
第四人出现了。
封澄一惊,欲动灵气,却发觉灵气如死水一般,她低头,恍然才觉体内经脉寸寸断裂,原本滔天的汹涌灵力好似断流之河,已然无声无息。
封澄有些平静地想,孙小荷所说的不要妄动灵力,是有道理的。
这是再无仙途了。
地上早已躺了三具尸体。
——这人好快的身手,好狠的手段。
比起剩余三人,他有一张分外年轻的脸,几乎俊出了女气,血修微笑道:“自我介绍一下,我是‘月’。”
血气震到了肺腑,连同喉管也呼吸艰难,他微笑着道:“有了这三人尸身,成魔大业,终于可成。”
封澄道:“……手足相残。”
他心情很好,一路前行,打开暗门,连带着三具尸身与一个活人,都显得脚步轻快。
“月”的脚步最终停在了地道深处的一口粘稠的血池前。
“这血池啊,埋了多少活人死人了,”猩红的血气腾在他的脸侧,他笑道,“可成魔者,却从来没有一个。我苦苦思索,百思不得其解,终于,我明白了。”
他抬手,将三人尸身噗通丢进了血池中,那池子仿佛有生命般,不过转眼,便把那三人吞了进去。
“月”看向了封澄。
“虽说你已是个废人,”他微笑着脱去外衣,高兴道,“好在一身血肉还值得投个血池……不会很痛的,一进去,就榨成干了,尸身是完整的。”
而封澄的视线却被他的身体吸引了。
他的身体并不苍老,十分年轻,而最为可怖的,却是他的皮肉,是一块一块的。
一块苍老,一块生机勃勃,一块枯槁如树皮,一块洁白如新雪。
注意到封澄的视线,月的兴致很高,他微笑着把双手从血池中拔了出来,新鲜的血肉霎时覆盖了枯槁的双手,他眼中迸出异样的神采,兴致勃勃道:“厉害么?返老还童的长生之术。”
封澄看着那双手,冷冷道:“世上绝无如此邪门之法。”
“月”哈哈大笑:“有的,有的,只是代价格外昂贵些,享用到的人,很少,非常少。比如说这些池水,取自宫中八方所守黄连泉,锻体再生,起死回生。”
宫中八方所守的池水!
封澄想到了什么,猛地抬起了头,瞳孔剧烈颤抖;“你说什么?”
“月”脱去了最后一件衣衫。
“很奇怪么?”他疯魔一般,絮絮叨叨地微笑,“登峰造极的凡人,想要长生,很奇怪么?你不要露出这副好像天塌了的表情,养血池的人多了去,可都输了……你知道为什么我能成么?”
他叹了口气,将封澄心上最后一块石头沉沉地落下:“因为有人,世世代代,都想长生,不计代价地长生。”
封澄的脸一刹那有些空白。
月怜悯地看着她,将她的脸扳过,居高临下道。
“咱们也是替皇帝试过药的人了,死了这么多人,遭了这么多代的罪,终于成了……只可惜,如此伟业在前,姑娘却是药渣。”
说罢,他手一松,轻飘飘地把人丢了进去。
血水将她死不瞑目的脸全部吞吃,月欣赏了片刻,转身跃进了血池。
***
子夜粘稠,间或有一两声枭鸟啼叫,一惊,呼啦啦地便掠走了。
数场大胜,将持劫手下几位渐起锋芒的大将杀了个片甲不留,天机主将摇摇欲坠的位置便由这几场大胜稳稳地坐住了,其诡胜奇兵之名更是从长煌渐渐向南传来。
与此同时,另有流言四起。
有人道,虽然天机铁骑战无不胜,可天机主将一介女子,且如此年轻,拔升如此之快,绝无可能做出此番战绩,其中大胜,定有蹊跷,绝对是其主将与天魔勾结一气,演给世人瞧的。
这传言不知从何而起,有鼻子有眼,甚至连封将军实是魔物,乃身长九尺、头生双角的怪物这一说法,都传了出来。
“年纪轻轻,便战功赫赫,难报不野心勃勃。”众人言之凿凿,“就算不是假的,也难保她不生异心——此人可是天机之首的亲徒,若要造反,怕不是整个天机一起反扑,谁能阻拦?”
起初世人只觉荒谬。
直到封澄当着众人一把火烧了圣上亲赐的宝剑与加封圣旨,懒洋洋地踹了来使的脸,叫人饱尝了一顿丰饶的牛粪。
举世哗然,不臣之名,昭然若揭。
流言喧嚣,渐动人心,正于此时,天机军吃了一场大败,缘由自然而然是要归结到那位日益不成。人形的主将身上的,天机铁令,请封澄回京,出乎众人意料,封澄竟乖乖受命,回京述职。
在外征战经年,回京次数屈指可数,封澄懒懒地歪在马车的榻上,连掀开帘子瞧一瞧的心思都没了。
半年前,寸金一行找到她时,她躺在血池中,混沌不堪,再度醒来,她亦是茫然,连为什么要去血池都忘了。
孙小荷道,人的头脑会遗忘格外痛苦的记忆。
封澄低头,玩弄着马车上晶莹剔透的小茶壶,一个不防,指尖蹿出一层薄甲,仿佛扎豆腐似的,将那金属茶壶刺了个通透,她深吸一口气,将茶壶从车窗里丢出去,转身将自己放倒在了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