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怪刚才她觉得段成分有几分眼熟,这就对了,她在投诉科办公室里同段乘有过几面之缘!
死定了,许sir平时不过是同市民、记者啦投诉,她这次是直接得罪投诉科阿sir啊!
“Sorry啊,是我误会了!”钟子晴立刻收起配枪,连声道歉。
”
Madam,你都是为市民安全考虑,我不怪你,“龅牙全将两条香烟放进抽屉里,“风少,有病人等我,先走一步。”
说完,龅牙全一溜烟消失在巷道里。
段乘风扭了扭因为长时间蹲下有些酸软的大腿,抬眸问道,“Madam钟,其实你来城寨做什么?有案子?”
“我手头有单case,同十几年前盘踞城寨的社团义盛和有关,想来找点线索,”见段乘风无意追究刚才的事,钟子晴彻底放心,看来投诉科并非传闻中难搞。
“义盛和?”段乘风剑眉微蹙,“是老大叫黎耀龙的那个?”
“段sir你见过黎耀龙?”钟子晴挑眉,仔细打量起眼前人,段乘风周身隐隐散发几分江湖气,更重要的是,在城寨行医多年的龅牙全一口一个风少唤他,看来他对城寨十分熟悉,搞不好认得黎耀龙。
“我从小在城寨长大,要问城寨的历史,没人比我更清楚,”段乘风长腿一跨,迈出诊所,“不过义盛和十几年前就被警方拔除,门生故旧作鸟兽散,我那时年纪小,哪有机会见到龙头老大啊。”
见钟子晴有几分失落,段乘风话锋一转,主动抛出橄榄枝,“我们都算不打不相识,看在你查案辛苦的份上,送你份礼物。”
“礼物?”钟子晴皱起眉,搞不懂这位萍水相逢的阿sir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我虽然没见过黎耀龙,但天后娘娘庙里有城寨历届话事人的灵相,晚了也许就被政府清理,去不去随你。”段乘风双手插兜,扭头进入巷道, ?
钟子晴摇摇头,追了上去。
见钟子晴偶尔对畸形的环境流露出嫌弃神色,段乘风挑眉,“Madam,你知道在香江,一个人想要过得舒服,需要住多大的房子吗?”
钟子晴对这莫名其妙的问题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考虑到目前有求于段乘风,她硬着头皮开口:“自然是越大越好,我有读过报纸,目前香江人均居住面积不超过5平米。”
“5平米?太奢侈了,”段乘风笑着摇摇头,“城寨只有26000平米,却有超过5万人居住。”
岂不是人均居住面积不到0.5平米?钟子晴暗暗咋舌。
“你是不是想问,大家为什么要住在如此不适宜人类生存的环境里?”段乘风随手将空中飞出的一截电线塞回原位放好,“城寨对你们外人来讲,是暴力、野蛮、违法的温床,这里有外面看不到的妓-院、赌-场,甚至是白-粉档。”
“我在井边见过因吸食毒-品过量而休克的瘾君子,也见过丧心病狂逼老婆、女儿去卖的皮条客。”
“Madam,你有没有试过放学回家,不小心踩到尸体的感觉?我试过。”
“这里被社团牢牢控制,城寨盘根错节,警方每消灭一个社团,立刻就会有新的社团应运而生,。”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钟子晴小心翼翼地避开地上的老鼠尸体,“所以政府下定决心清拆城寨、将所有居民迁出,杜绝社团东山再起。”
段乘风似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对钟子晴的搭话置若罔闻,“城寨什么最多?老鼠?蟑螂?白-粉档?NoNoNo,都不是”段乘风随手指了下街边破败的诊所招牌,“是牙医诊所,这里有超过150家无证行医的牙科诊所,收费只要外面的1/3。”
“城寨是犯罪分子逍遥法外之地,是阳光照射不到的罪恶都市,可也是最底层人士赖以生存的乌托邦,给流浪者提供安身立命之所,给失去希望的难民提供温暖的家。”
“城寨敞开胸怀、热情大方地接纳每一个人,它不嫌弃贫民身上的穷酸味,所以穷人也不嫌弃城寨的畸形。”
段乘风的话给了钟子晴重重一击,她从未深入了解过辖区内的这座钢铁巨兽,片面地以为城寨满是犯罪分子,原来这里同样住着数以万计、辛辛苦苦活下去的普通人。
她重新认真审视起路上经过的店面,有普通的烧腊店、理发店、中西诊所,甚至还有幼儿园、小学、教堂。
一阵风吹过,铺头前悬挂的风铃叮咚作响,她仿佛看见骑着儿童车和同伴嬉笑打闹的少年,走街串巷、提着大包小包餐盒的外卖仔,穿着围裙、娴熟搓鱼丸的工人姐姐。
没有hei-社会染指的城寨,除去脏了些、小了些,似乎同外面没有差别。
穿过无数像鬼打墙一般的逼仄小巷,段乘风最终在一间三进小庙前停住脚,“到了,你自己进去吧。”
天后庙上拉着一张巨大的铁丝网,挡住了垃圾,是居民们为保护信仰做出的微不足道的努力。
正殿供奉着慈眉善目的妈祖林默娘,钟子晴上完三炷香后,推开右侧吱呀作响的木门,步入偏殿,果真如段乘风所说,殿内摆放着数张斑驳的黑白照。
普通居民在庙里祈求天后娘娘保佑,社团在隔壁祭拜过世龙头老大,正义与邪恶、秩序与混乱同时并存。
或许是盘踞城寨的社团被连根拔起的缘故,许久没有人上香、打扫,灵相前无任何生果供品,灵相上积满了灰尘。
钟子晴只好从包里掏出纸巾,心中默念有怪莫怪,按照先后顺序逐一擦拭灵相,接着辨认起每张灵相上过世人的样子。
第一张,不是。
第二张,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