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井旁叠着几块形态各异的石板,钟子晴趴到井边,见井底没有水,便撸起左手袖子,露出手表,跟着从地上捡起一颗小石子扔到井里,直到一秒后井底传来咚的一声回响,她抬头对远处打电话的上司喊道:“许sir,井深大概是5米。”
许学礼晃晃手里的大哥大,“通知了消防队,卓sir他们马上会来捞尸,我们先做事。”
“井口发现了深红色的织物纤维和些微的陈旧血迹,我们回去会进行化验,”政府化验所离衙前围村车程近,法证部化验师李卓仁接到电话后便开车赶到,廖温妮在古井周围做完初步勘察,从箱子里拿出手腕粗的麻绳缠到腰间,“我要下去做采集环境证据,来个人同卓仁一起帮我拽绳。”
“我来,”大嘉学着李卓仁的样子,将麻绳另一端缠到手腕上,用力拉了两下,确认麻绳质量没问题后,比出OK手势,“Winnie,你放心下去。”
“细嘉sir,麻烦你过来同阿Jo帮我拽绳。”罗晟脱下西装和衬衣,只剩下内搭的白色背心。他将麻绳绑到腰间系紧,露出的脊背阔过深水埗小食档口炸鱿鱼的铁板,即使着衫都遮不住八块朱古力腹肌,精壮的小臂在阳光照射下泛起古铜色。
“喂,阿Jo,Dr.罗几时练出的肌肉啊?身形好fit!”细嘉边固定麻绳,边将头凑到阿Jo耳边讲悄悄话,“你觉不觉得他像只孔雀?”
“孔雀?”阿Jo认真扫视完上司裸露在外的皮肤,一脸茫然,“Dr.罗天生体毛少,哪里像孔雀啊?”
“我建议你收工后立刻去报个中文补习班念,否则听不懂我们讲话。很明显,你上司故意露出肌肉给在场某位女士看,”细嘉瞥了一眼树下同谢凯欣讨论案情的钟子晴,摇了两下头,“只可惜他媚眼错抛给瞎子看。”
“Winnie、罗晟,下井时尽量不要破坏井壁上可能存在的攀爬擦痕、工具痕迹。”许学礼不放心地叮嘱道。
“知道。”廖温妮同罗晟答道。
“等等,你们下井作业应该需要全程录像,”许学礼四处张望,见每个人都有任务,只好将眼神落到唯二没有安排的钟子晴和谢凯欣身上,“你们……”
“我来吧,”钟子晴捞起麻绳,缠在腰间,“许sir,凯欣,你们帮我拽绳,没问题吧?”
“没问题,”许学礼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按道理该我来,不过你知道我恐高嘛,生理原因没法克服。”
“懂。”钟子晴绑好麻绳,将摄录机绑在头顶,踩着井壁,一点一点往下。她对下井面对的困难早有心理准备,不就是五米的高度吗?闭上眼、咬咬牙就到了,难道会比反复体验各种死法更难受?
第一道考验并不是来自心理上的恐高情绪,而是痛,是生理上从未经受过的疼痛。
钟子晴双手握住麻绳,一步步深入井底,为了安全起见,她将缠绕腰间的麻绳绑得紧绷绷。麻绳上杂乱的纤维化作成千上万根银针无情地刺进皮肤,磨得她掌心发烫,腰部发红。
潮湿的井壁上,偶尔有一两颗水珠滴到掌心,像密密麻麻的蚂蚁爬过伤口,疼得钟子晴不停哆嗦。她不停在心中默念坚持就是胜利,用自我暗示的精神胜利法克服掉生理上的疼。
第二道考验是臭,是来自地底深处、不知经过多少昆虫啃噬、微生物发酵后的腐臭味。随着深入井底,腐臭味越来越明显,幸好罗晟事先替大家准备了防毒面具,否则不等他们见到尸体,便先被臭晕过去。
“许sir,最后再放50厘米,”随着麻绳再次放出,钟子晴双脚触碰到井底,她立刻陷入了通灵感应之中。
四周黑乎乎的,男人的四肢被粗糙的绳子紧紧捆住,因为嘴部贴着一圈胶带,他从喉咙深处发出的‘救命’变成了模糊不清的呜咽声。
耳边是熟悉的汽车轰鸣声和轮胎碾过枯枝败叶的咔嚓声,钟子晴迅速有了判断。
男人被绑在后备箱里!
汽车不知转了多少个弯后,突然停下,后备箱啪地打开,一张笑容满面的圆脸凑到男人眼前,拍拍男人的脸,“废物!事情没搞定,竟然想勒索我?白日做梦啊?”
“呸!”圆脸朝男人吐了口唾沫,跟着握住男人的双脚,用力将他从后备箱中拖出,别看圆脸个子矮,却很有力气。
圆脸将男人整个上半身都按到井口压住,男人疯狂挣扎试图摆脱束缚,圆脸见状冷哼一声,撕开男人嘴部的胶带,抓住男人的双脚,将他扔进井里。
听见井里传来嘭的一声后,圆脸露出狞笑,“你不是就想要这个?便宜你了。”
跟着一个不明物砸到井底,“我的传家宝,给你做陪葬。”
“求求你,我不要了,放我上去吧。”男人终于能发出声音,他不顾腿部的疼痛,跪在井里,绝望地朝井口的圆脸乞求。
“真是天真,下辈子见吧!”圆脸轻蔑一笑,拍拍手,转身离去。
听见井下传来咿咿呀呀的声音,圆脸男折返回古井,搬来几块厚重的石板压到井口,直到井口被彻底封死,听不到一丁点儿来自井下的声音,圆脸放心地驾车扬长而去。
井下一片漆黑,“喂,有没有人啊!”男人放声呼救,但无论他如何努力,声音都只在井壁间回响,无法穿过石板。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男人从最初的奋力呼救,到逐渐耗尽体力。被关在井里不见天日,男人不知时间究竟过去了一天、两天、三天……或是更久。
他瘫软在井下,依靠着偶尔滴落的水珠续命,可终究只是杯水车薪。胃因长时间的断食不停抽搐,喉咙由于缺水像被火灼烧,呼吸由起初的急促逐渐微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