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成为一名法医要先通过九九八十一难,钟子晴自觉打消转行念头,乖乖闭上嘴。
“行,”许学礼转头继续分配工作,“师父,你继续同交通部沟通,催他们快点交出车主信息。”
季思福从裤袋中掏出大哥大,一边拨号一边朝警戒线边缘走去,钟子晴习惯性跟上,只想快点远离尸体恶臭。
“子晴,你留下给阿Jo帮手,他一人做事不方便。我去找电话亭给马sir汇报情况。”未料许学礼出声叫住她。
钟子晴战战兢兢转过身,许sir一定还在记恨她头先呕吐之仇,不然他自己怎么不帮手,说什么同马sir汇报,摆明是想回车里吹冷气。
“第一次见尸体吧,戴上这个会好受点,”陈仲尼从勘察箱里取出一次性白色口罩,同文件夹叠在一起递给钟子晴,“劳驾你帮我做记录。”
皎阳似火,尸臭溢出更快,钟子晴戴上口罩后,果然隔绝了大部分腐败气味。
“现场没有明显挣扎及打斗痕迹,尸体有女性性征,身高五尺四寸,长发,面部皮肤损毁严重。”陈仲尼绕着尸体走了一圈,讲话好似唐僧念经,语速极快,钟子晴字写得犹如鬼画符,才勉强跟上他的节奏。
“Sorry啊,我是不是语速太快?”陈仲尼察觉到钟子晴的不适,连忙解释,“原来跟Dr.李做事习惯了,动作慢点他会生气。”
“多谢,我会尽量将细节写全。”钟子晴长舒了一口气,幸好这位Dr.李高升了,不然同许sir搭配压榨手下,简直可怕。
陈仲尼蹲下身,取出支体温计刺进尸体右上腹,看着表盘,放慢语速说:“肝温为30.4度,预
计死亡时间为10至11小时前。”
“头发中布满大量泥沙,角膜有白点连成片,出现轻度浑浊,口、唇青紫,颈部有掐痕,双手十指划伤,甲床紫绀,甲缝内有少量泥沙。”
陈仲尼小心翼翼抬起尸体侧缘:“头部后侧血肿,有开放性伤口,背部及上肢有广泛点片状挫伤,尸体低下未受压处出现暗紫红色斑块。”
“低下未受压处?”钟子晴随口一问。
“具体到这件案子,就是指肩背部、腰臀部这些未与地面直接接触的部位②”陈仲尼继续说道,“按压尸斑会褪色,是死亡时间在12小时内的特征。”
一番记录下来,钟子晴手指酸软,头晕眼花。
“检查完没?”许学礼好似幽灵一般神出鬼没。
“搞定了,剩下等Dr.罗处理。”陈仲尼接过钟子晴手里的文件夹,“唰唰”在笔录最下角勘查人一栏签上JohnnyChan,又抬头看向钟子晴,“Madam,sorry,你的名字是?”
“钟子晴,钟鸣鼎食的钟,炎黄子孙的子,雨过天晴的晴。”钟子晴耐心解释,她对这个认识不到一个钟头,已经连说三次‘sorry’的法医助手很有好感,不过是同僚的那种。
许学礼满意点头,冲着远处的季思福大喊:“师父,你那边怎么样?”
季思福手里不停摇晃着大哥大,小跑过来,“交通部回话了,车牌是EM3596,隶属于泰和的士服务有限公司,车主叫简慧怡,是名女性。”
“烧车,无衫,无指纹,多半是为了掩盖死者的真实身份,”钟子晴一边掰手指,一边绕着几人转圈,“车主也是女性,那尸体多半就是车主的。”
收拾工具的陈仲尼闻言插嘴道:“不能这么武断,只是有这个可能,一切要以证据说话。”
钟子晴默默记下今日学到的第一课——不能主观臆断,一切讲证据。
“许sir,报案人讲,他每日白天都会来窝仔山翻垃圾桶,所以这个车应该是昨天夜间焚烧的,”大嘉同细嘉搜集完笔录过来,汇报道,“附近的小学、幼稚园在放暑假,没有人。”
“OK,时间不早了,好肚饿,收队!”许学礼扫视一圈,见法证部一干人已经离场,便摸着饥肠辘辘的肚子说,“阿Jo,你同我们一道搭师父的车回警署。”
加上陈仲尼,要回警署的共6人,季思福那车技,再坐一次,遭殃的可不光是许学礼的衬衫,估计警署大门也难逃一劫,钟子晴忙道:“许sir,师父的车坐不下,我搭小巴就好。”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朝小巴站跑,生怕有人反应过来要同她换。
艳阳高照,刚走动两步钟子晴的白T就湿透了,幸好案发现场离深水埗黄竹街站只有三百来米,转眼她就上了车。
“等等!”小巴刚启动,周嘉伦突然挡在车前叫停,无视司机同乘客的白眼,他上车一屁股坐在钟子晴旁边的空位上,“时间刚刚好。”
周围的市民闻到两人身上的臭味,都齐刷刷捂住口鼻,翻白眼。
钟子晴头回经历这种情况,尴尬得脸颊通红。
周嘉伦安慰道:“回去用芫荽洗澡就行啦,慢慢你就习惯了,做我们这行就是这样,不是每个市民都能理解的。”
钟子晴点头:“知啦,毕竟我们的人工还包含被上司和市民骂嘛。”
周嘉伦一把拍在钟子晴肩膀上:“你倒是心态良好,不愧是A组的人。”
大嘉还真是不吝夸人,钟子晴不好意思地挠头,明知故问:“对了,你怎么不搭师父的车啊?”
“只有细嘉和阿Jo那种老实人才会搭师父的车,我可不想下车就吐许sir一身啊!”
大嘉真是讨厌,偏偏哪壶不开提哪壶,钟子晴赶紧岔开话题:“喂,督察是不是人工很高?”
“督察起薪五万蚊,快是我们的五倍咯!”周嘉伦摊开左手,夸张地说,“不过只有大学生才能投考督察,我们只能从警员慢慢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