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医院步行入口处附近的小贩已经走得七七八八,剩两三个年纪大的还坚守着为多两单进账。
姜糖抵不住香甜的烤红薯味诱惑,到底买了一个。
她抱着热腾腾的红薯转过拐角,那台熟悉的劳斯莱斯早靠边停着,黑亮的车身藏在围栏拖出的阴影里,像一只蛰伏的巨兽。
姜糖摘掉口罩丢进最近的垃圾桶,深吸口气稳稳心跳,改闲步为碎跑,奔向那台打双闪的车子。
她没有上车,而是敲敲后排的车窗。
深黑的防窥玻璃匀速沉降。
姜糖扬起笑脸,仿佛忘了自己做过什么事,单纯对他的空降惊喜至极,车窗还没落到底,就用那把清甜悦耳的声音叫里面的人,“老公,你来啦。”
刻板的文字看过终究比不过这清脆自然的一声,男人素来表情不多的脸难得短瞬怔愕。
就连驾驶座的司机都被吓得不轻,惊讶自己不过就是请了一周小假,这太太什么时候对先生改了称呼。
不过男人旋即恢复那副八风不动的模样,黑静的眸子懒洋洋撩起,看她。
似曾相识的一坐一站。
视线交接的刹那,车内传出一段空灵的女声清唱。
是那首经典的《秋来秋去》。
飞逝的时光在叶蒨文悲戚杳远的轻歌间,仿若化作一帧帧黑白影片,真实可感。
好的歌手能通过歌声让听众共情。
那时,姜糖定定望着真皮太空椅上坐着的男人,心底有止不住翻涌的唏嘘,有对流失的岁月,也有对两人这几年辗转的点滴。
她忘了自己下一句要说什么,直到冬夜北风刮过她略显单薄的身躯,她发懵地把手里的红薯递进去,轻柔问,“你要吃吗?”
从不在车上进食的男人蹙眉:“……”
“要么给我扔了要么你在外面吃完再上车。”男人冷声丢了句就要无情关上车窗。
姜糖眼疾手快扒住上升的车窗。
里头肃容的男人浓眉下压,离开按钮寸许的手指立刻又摁回去。
车窗堪堪止在三分之二的地方。
姜糖垂眼,瘪嘴恳求,“别关,留条缝听听歌好不好?”
当时她没穿外套,卡其色羊绒衫配高腰修身裤,素着一张鹅蛋脸,脆生生的,风吹着她鬓角的碎发,眼睛水亮水亮,像一个怕黑又无家可归的小孩,巴巴恳求好心人不要关门,给她留点儿光。
是个人都做不到无动于衷,尽管怀疑过她可能又在耍把戏,祁清淮还是依了她。
“谢谢。”
满意了,她当真在车外,边认真剥红薯烤得干薄的皮边嘀咕说道,“热乎着,丢掉多可惜。我本来不想买的,但是不忍心看门口那个老大爷这么冷的天还支个摊。”
祁清淮看她咬了一口,幸福地眯了眯眼,咽完后继续委屈巴巴控诉他,“听到你等我,我一下手术,外套都来不及穿就跑来见你。”
她没接着说,但祁清淮洞悉她没说的下半句。
——你却连一个烤红薯也舍不得让我上车吃。
初冬时节,常春藤绿成这样少见,祁清淮看着那姑娘伶仃地站在一整墙常春藤前,分不清是真的还是假装的,冻得打颤,他只觉恍惚间,记忆深处什么东西跟着颤颤,不同的是,那背景是遥远苍茫的白。
祁清淮倏地深邃瞳眸,正要说话,眼尖地捕捉到她羊绒衫底边有一贴方正的东西露了个角。
她似乎还没察觉。
祁清淮手肘支在车窗,下巴轻抵指背,唇边翘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痕,看她像模像样演了会,悠悠挑眉点破,“姜小姐,你的铁bb快掉出来了。”
第5章
棍棒教育打屁股么?
铁bb是什么东东?
姜糖顺他示意的方向低头。
挨近下衣摆的地方,一张暖宝宝露了馅。
约莫是刚跑的一通,她没注意时掉出来的。
更尴尬的是,买那会她特意挑印了可爱卡通的款式,好巧不巧,探出来那一角,印的一个熊猫撅起的屁股。
姜糖本能将毛衣往下一扯,藏住了“狐狸尾巴”就若无其事地眨巴眼睛,两手抱着烤红薯的纸杯子,但不敢吃了。
只不动声色朝车内觑了眼,发现他瞧着自己,她渲出个乖巧的笑容,立马心虚地撇开,一会,又继续往里瞟。
就这么进也不是走不也是地在冷风中罚站了一会,攥在手心的烤红薯逐渐比她体温还低,姜糖也没等到里头那人的发落。
怪就怪那时是夜晚,站了一下午的腰又不争气地阵阵刺痛,委屈终于在肚子发出咕噜声的霎那到顶。
姜糖不再指望他会大发慈悲放自己进去,更不想多说话,干脆背过身蹲下,低落地耷拉眉眼,把残余浅薄温度的红薯往嘴里送。
酸痛的腰肌因姿势改变得到放松,姜糖鼓腮咀嚼,透过常春藤的缝隙望着院区内,一边暗骂此刻舒服待在暖气里的男人,一边懊恼,早知道就装作看不见那条信息,至少不用大冬天搁路边吹西北风。
如果她挽留下来的这段婚姻以后这么过,还不如顺其自然离了算。
思绪越跑越远,姜糖轻轻叹息,失望地揪着片叶子摩挲,也没留神身后的车子什么时候开了门。
“上车。”
头顶飘下来一道不容置喙的声音。
姜糖循声仰头,咀嚼的动作一顿,讶异他居然下车了。
没忘他不近人情命她做选择的那一句要么要么,姜糖很有骨气地别过脸,回呛,“不上,没吃完。”
她蹲缩着身体,小小一只,两人本就快了三十厘米的身高差更显,搭上那拗气的架势和语气,在当时祁清淮的眼里,就像一个蹲在货架前,买不到喜爱的玩具就不肯走的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