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合拢,街灯亮起,马路上车流不息。
祁砚寒余光瞥到她身后长椅上的杂志,问道:“你去过那家书店了?”
他这么一说,裴知悯才记起来忘了正事,本来想拍完照就去的,谁知耽误到了现在。
她拍了拍额头:“还没。”
祁砚寒视线未移:“那这杂志是从哪儿来的?”
裴知悯回头看了眼,皱眉说:“不知道,可能是别人落下的吧。”
祁砚寒淡淡“嗯”了声。
天色暗了两分,裴知悯看了眼手机时间,不确定地问:“书店一般晚上才关门吧?”
祁砚寒反应很快:“过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书店在繁华大街的北边,离这里不近不远,开车十分钟就到了。
到底是新开张的店,热度还没消减下去,店里顾客很多,谈笑声稍显嘈杂。
裴知悯在二楼走走停停挑挑选选,祁砚寒陪着她极少说话,她和店员交谈的时候,他就沉默地站在她身后等着,待到她走动时,他又跟上去。
书店灯光明亮,照得那一双人影从容般配。
逛到一半,裴知悯忽然停下来问他:“今天买还有折扣吗?”
祁砚寒笑:“有。”
“你确定?”
“嗯,”祁砚寒说,“我那天问了店员,她说春节期间都有。”
裴知悯放下心来,逛完整个漫画区挑出了两本书,末了祁砚寒让她给自己推荐一本,他买回去送给方芷宜。
裴知悯犹豫:“我选的她不一定会喜欢。”
“你选的她不一定,”祁砚寒笑,“反正我选的她肯定不喜欢。”
裴知悯噗嗤一声乐了,扫视一圈,往前走了几步,“这本吧,法国插画大师桑贝的《秋风平地起》,里面很幽默,读起来应该不会枯燥。”
祁砚寒笑了下,很信任地拿走了那一本书。
结账的时候,店员真给他们打了折,走出书店,夜幕低垂,霓虹闪烁。
隔壁是一个小型集市,裴知悯就在入口摊位的手工针织包上停留了两秒,那个摊主就捕捉到了,热情地向祁砚寒推荐:“我这都是纯手工制品,没得假,你女朋友喜欢的话,就买一个吧。”
那声“女朋友”,听得两个人都愣了一瞬。
这个词,真是够暧昧的。
裴知悯连忙解释道:“阿姨,您误会了,我们就是普通朋友。”
摊主干笑了两声,瞄了眼她身旁的男人,脸色淡淡,看不出多大的情绪。
那个集市他们没有往里逛,刚走出这一片,苏英打来了电话,说鸡汤快炖好了,喊她回家吃饭。
祁砚寒听见,真是心酸又无奈。
见她一面困难,想请她吃个饭也困难。
那晚的后面,祁砚寒还是送她回了家。
道路宽阔,两边的霓虹灯迷离璀璨,车辆平稳地穿梭在夜色里,裴知悯望着窗外热闹又平凡的街景,熬夜的劲儿还没过去,她有点昏昏欲睡。
祁砚寒将车速控制得很好,不快不慢,到了地方,天已经黑了,路灯亮起,光线昏黄。
车停在路边没一会,裴知悯就睁开了眼皮,解开安全带,她便想去推门。
祁砚寒率先握住她的手腕,唇角轻扬:“这就走了?”
裴知悯回过头看他,表情茫然:“不然呢?”
祁砚寒看向后座:“你的书不要了?”
差点忘了这个。
裴知悯懊悔地咬了咬唇,手撑在中控台上,半侧过身抬腰去探后座的书,因为姿势的原因,她靠他很近,身上那股清淡甘冽的香气如此近地萦绕在他的鼻腔间,他只要一闭上眼,就能沉沦。
拿到书,裴知悯坐回副驾不放心地看了看,正要走时,祁砚寒倾身过来,嗓音闲散:“你把那个称呼坐实,好不好?”
裴知悯刚睡意中剥离出来,脑子还有点迟钝,懵然反问:“什么称呼?”
祁砚寒盯着她的眼睛:“女朋友。”
“嗯?”
她这下意识的回答,一下就着了他的道。
祁砚寒眉梢一挑,一脸得逞地看着她。
空气沉默了十秒。
裴知悯后知后觉地反应了过来,她也不言语,直直地和他对望。
外面起了风,拂上车窗衬得车里更加安静。
“你不是不着急要答案吗?”裴知悯眨了眨眼睛,反击道,“这么快就沉不住气了?”
祁砚寒望着她明亮里裹着试探的眼眸,轻轻笑了。
“本来我也以为我会很有耐心,”他的声音又低又轻,在这夜里很清晰,“可是——”
“对于你,我还是高估了自己。”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眼里盛了三分妥协七分柔情,缓慢脱口出自真心。
裴知悯被他看得心头直跳。
车里光线微弱,男女无声的对视中,有种隐秘的旖旎在上浮。
“脸怎么红了?”祁砚寒故意逗她。
裴知悯碰了碰脸颊,小声道:“没有。”
祁砚寒低低一笑,再次看过来时,眸光愈发灼热,“你愿意快点考虑吗?如果同意,随时给我发消息。”
说完,他顿了下,苦涩道:“如果不同意,那也算我自作自受。”
毕竟,有些事情就像时光,一去不返。
那时候裴知悯并不知道那个“自作自受”是什么意思,她只一味地愣着。
一旁的马路上,传来一声短促的鸣笛声,裴知悯瞬间回神,抱紧书麻溜地推门下了去。
临走前的那个“好”字听得他心情愉悦,女朋友那三个字,是那么美好,却似乎感觉又那么遥远。
这阵风还没停,吹过树梢,影子在挡风玻璃上左右摇晃,透过阴沉的阴影,隐约可以看见驾驶座上的男人略显无力地靠上座椅后背,沉沉吐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