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二月已经过了,南城即将迎来春天。
月考放假那天,裴知悯一个人回家,路过六班外边,喻臣在等祁砚寒,她悄悄放慢了脚步。
喻臣转着手里的篮球,问了最后一遍:“真不和我们去打篮球?”
祁砚寒果断拒绝:“不去了。”
“稀奇啊,”喻臣眉峰一挑,“之前不是你喊我们吗?现在喊你去怎么不去了?”
“秦京宁在外面等我,”祁砚寒背上书包,拍了下他的肩,“先走了。”
喻臣愣了一瞬,手里转着的篮球缓缓停了。
裴知悯比祁砚寒先一步出教学楼,校门口,秦京宁背着书包低头踢着石子儿,明显的等人状,她身上还穿着一中的校服,应该是才从那边过来。
女生嘴角弯起,蹦蹦跳跳地跳格子,一点没有等人的不耐烦感。
熙来攘往的大门口,裴知悯跟着人群走出学校,进了便利店买水彩笔,这段时间做错题集,彩笔消耗得极快,正挑选时,祁砚寒和秦京宁进来了,停在酸奶货架前,秦京宁拿了一瓶原味酸奶,从她身旁经过时,惊喜道:“是你啊。”
裴知悯浅浅一笑作为回应,目光和祁砚寒对上,两人互相点头致意了下,就各自偏移开了。
自从雪天一别,有些事情好像在无形中发生着变化,酝酿着,譬如现在。
从前他们遇见,一般都是一个人率先偏开目光,而非点头之交。
买完笔,裴知悯付了钱出来时,两道身影就走在前方不远处,她慢慢地走着。
这条路上几乎都是南礼的学生,秦京宁穿着不同的校服走在其中格外扎眼。
忽而有雨点落了下来,秦京宁手撑在头顶挡着往前跑,祁砚寒还是不慌不忙的样子,她停住脚,扬声喊:“快跑啊,雨等会下大了。”
“你是不是傻?”语气熟稔亲昵。
祁砚寒撑开一把伞,给自己打着,秦京宁手从头顶拿下来,气呼呼地瞪了他一眼。
裴知悯看着她自然走入伞下,要去打他的胳膊,她没打到,祁砚寒躲开了。
裴知悯那时有伞,心头却感觉在淋雨,她想起张爱玲那句著名的话:“雨声潺潺,就像住在溪边,宁愿天天下雨,以为你是因为下雨不来。”
后来他们搭乘不同的公交各自离去,裴振和苏英说单位有事,会回来得晚些让她不用等他们。
外面的雨还在下,闷雷乍响,闪电霹雳,裴知悯躺在床上,那一双玩闹的身影始终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那晚她有点失眠了。
临近惊蛰,雨水特别多,春雷闷滚,混沌的天地在这之后,一切都即将清醒过来。
雷雨天气持续了近两周,放了晴后,又是春光明媚的好时节。
四月时候,班里就有同学开始传着写同学录了,时恬也在绞尽脑汁地想该用什么方式来纪念这两年的革命友谊,想不出时,来问裴知悯,她说她也不知道,后来不知道是谁出的主意,时恬自印了一套普鲁斯特问卷,让他们随机抽一个,实名写答案。
裴知悯抽中的问题是:如果你能选择,你最希望什么重现?
她回答:顺其自然,不去重现。
关于纪念这个,裴知悯冥思苦想了几天,终于在二模考试结束,交卷铃声响起的那刻有了想法。
吃过晚饭,她就开始收集全班同学的试卷条形码,喻书自然也包含在内。
“我拿了自我感觉发挥得最好的化学试卷的条形码,”喻书递来那一小张纸片,“运气传给你。”
裴知悯笑着道:“好。”
为了不露破绽,拿到了她的,裴知悯还收集了卫旭蒋琛的条形码,做完这些,她才往六班走。
正是课间,六班后门处,有两三个男生在聊天,祁砚寒在位置上,裴知悯张望着,却不知道怎么让他出来。
几个男生看她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时不时会瞄来两眼,裴知悯受不住这种无形的凝视,想着要不换个时间再来。
祁砚寒不经意扭头,见她在后门表情凝重,率先过来,问了一句:“来找喻臣?”
“不是,”裴知悯摇头,壮着胆子说,“我找你。”
祁砚寒微微一愣:“找我?”
“嗯。”
他低笑着问:“有事?”
裴知悯轻吸了一口气,鼓起勇气问:“想要一张你试卷的条形码,可以吗?”
他似乎是有点不解,微微皱眉道:“要这东西做什么?”
裴知悯早就准备好了说辞:“留个纪念。”
祁砚寒轻抬了下眉,没想到还有这种做纪念的方式。
怕他看出来,裴知悯连忙说:“喻臣的我已经拿到了,卫旭蒋琛也都给了他们。”
祁砚寒看她有点像“此地无银”的样子,不禁失笑。
“这么着急解释做什么?”他声音含笑,“我没说不给。”
裴知悯轻抿了下唇。
主科里面,他的数学分数一般是最高的,但那会儿实在找不到数学答题卡去哪儿了,祁砚寒只好撕了一张英语的条形码给她。
后来二模成绩出来,他的英语比数学高了三分。
收集完所有人的条形码后,裴知悯就打算把它们粘在一起,她撕了两张自己的,一张和班里同学还有喻书喻臣的粘在一块,另外一张,裴知悯私心作祟,单独和祁砚寒的条形码贴在了另一张纸上。
两张纸她都用相框装起来了,一个放在书桌上面,一个放在了书桌立层的里面。
裴知悯看着这区别对待的相框,真真应证了那句“大大方方的是友情,小心翼翼的是爱情”。(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