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绾的声音在幽暗的地牢中显得格外清晰,带着几分急切与心疼。她紧紧攥住柳垂容的手,指尖冰凉,却不肯松开半分。柳垂容的手腕上还带着铁链磨出的红痕,触目惊心,江绾只觉得心口一阵阵发紧,仿佛那些伤痕是刻在自己身上一般。
“若若,你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江绾的声音压得很低,却掩不住其中的颤抖。
绿珠站在一旁见二人如此,想必自家姑娘也早就没了心思说清原委,于是抢先着将事情描述清楚。
“看样子是那姓薛的是铁了心,要将这杀人的屎盆子往你身上扣,你可曾得罪过他。”知晓了原委,江绾叹气道。
柳垂容苦笑着摇了摇头,“我整日待在后院之中,哪里知道。”
江绾似是还想说些什么,看了一眼身旁的宫女,对方便识趣地借口离开了。
“你放心,这事箫令舟也已知晓,只不过想要借着你调出身后的大鱼,没想到真是苦了你,明日公堂上,你且等着看戏。”
言毕,江绾便从大理寺的地牢离开了。
听到下面人来报,薛怀远闻言,脸色骤变,眉头紧锁,心中暗自思忖:“这郦妃虽然是当今圣上妃子,但是平日在深宫内,很少露面,如今突然到访,难不成……”
他虽心中疑惑,但面上却不敢有丝毫懈怠,连忙起身整理衣冠,快步迎了上去。
堂外,江绾有些焦急地往里面探头,原本萧寒舟是绝不同意自己蹚这趟浑水,但架不住自己绝食一日,这才勉强松口,由她出面,将这件“冤案”了结。
薛怀远跨出门槛时,屋檐下的铜铃正被秋风撞得零落作响。他望着阶下轿旁的女子,瞳孔猛地一缩,姜家的姑娘怎么也会在这。
姜蕴玉捏紧了手中的锦帕,恨不得上前将薛怀远碎尸万段,但又想起昨个青州军营中的回信,不得将手舒展开,转过身去扶着轿撵上江绾下来。
“下官参见娘娘。”薛怀远,鞠躬行礼,广袖下的手却攥的得骨节发白。
钱阁老虽替自己担保,柳垂容是杀害李昭华的凶手,可说到底自己本来就是替他们擦屁股,柳垂容是棋子,而他难道就不是棋子吗?
江绾从轿撵中起身下来,见薛怀远行礼,虽心中颇有不满,但还是耐着性子抬手虚扶。
“薛大人不必多礼。本宫此番前来,是听闻大理寺新得了一桩奇案。"她刻意将"本宫"二字咬得极重,指尖拂过腰间的青南玉佩—那是三更天时,萧令舟亲手系在她的裙带上的,耳边的温存似乎还在,“郦妃娘娘,那薛大人看到此物,自会明白。”
薛怀远盯着玉佩上的凤鸟纹,喉咙滚动。这可不是普通的玉佩,这是御前行走的令牌,如今出现在这里,可见圣上的态度。
"娘娘说笑了。"他侧身让开道路,青砖地上映出扭曲的影子,"不过是桩寻常命案,怎敢劳烦……"“寻常?”江绾忽然从袖中抽出一张验尸单,“那薛大人看看,这青州李氏女的验尸单,到底是哪儿寻常?”验尸单哗啦展开,朱砂勾勒的人形图在火把下泛着诡光,"咽喉掐痕呈八字,怎么到你嘴里就成了寻常案子。
薛怀远盯着验尸单的边缘,忽然想起钱由那日酒醉后的狂言:\"小爷玩死个把女人怎么了?祖父连青州的矿都能填平,还填不平一具尸体?"他闭了闭眼,再开口时嗓音沙哑:\"下官失职。"“本宫要柳氏完完整整地走出大理寺,要不然……”江绾慢条斯理地将验尸单收入袖中,腰间的玉佩发出叮当的声音。
“至于薛大人的官途,本宫可就不能做担保了,毕竟那账本上密密麻麻的交易,怕是圣上看到定会欢喜,我劝薛大人钱事为小,命为大。”
薛怀远踉跄地后退半步,后腰撞上身后石狮子上,原来他才是那颗弃子,他终于明白为何钱阁老今晨突然称病——那老狐狸怕是早嗅到风声,要拿他当替罪羊!
"下官……领命。"他哑声道,掌心被腰间玉带扣刺出血痕。
得到自家母后的密令,便马不停蹄往大理寺赶的安阳公主,来到大理寺面前,话还没说出口就瞧见柳垂容被姜蕴玉与绿珠一左一右地架着走了出大理寺门口。
“嫂子,他们对你用刑了?”安阳公主见状,连忙扔下手中的马鞭,上前扶着柳垂容。
阳光扫射在柳垂容的身上,她只觉得刺眼,似是眼前被人蒙着一层纱帘。
柳垂容昏倒时,掌心正攥着沈敬之离京前递给她匕首,“我知你性子软,念旧情,但事不过三,就算她有生育之恩,你也只当全部还清。”当日他的叮嘱,都还历历在目,只是那人却不在身旁。
“脉象如盘走珠,往来流利。”大夫收回银丝枕帕,指尖微颤,语气稍带一丝急切,“回公主殿下,夫人这是喜脉。”
大夫话音未落,安阳公主手中的龙泉青瓷盏已摔得粉碎。碎瓷溅在姜蕴玉石榴裙上,洇开点点暗红,像极了青州驿马送来的密函火漆——三日前沈敬之暗中潜入青州军中,便下落不明,至今杳无音讯。
"快传本宫令牌,封锁大理寺!"安阳公主扯下腰间鎏金鱼符掷给侍卫,底部的流珠从姜蕴玉耳旁划过。
只不过当下姜蕴玉已经无暇顾及,而是呆呆站在安阳身旁,略显尴尬地结巴道:“什、什么、她腹中有个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