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寒低头看着近在咫尺的少女。她的睫毛很长,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因为醉酒而泛红的眼尾像抹了胭脂。她的手指还在不安分地扯着他的衣领,温热的呼吸拂过他的颈侧。
"蕴玉......"他的声音有些哑。
"我知道你在意......"姜蕴玉突然凑得更近,几乎要贴到他耳边,"在意别人说你是个废人......"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可是我不在意......"沈清寒浑身一僵。姜蕴玉却已经靠在了他肩上,呼吸渐渐平稳。她的手指还攥着他的衣领,像是抓住了什么珍宝。
月光下,沈清寒缓缓抬手,轻轻拂过她散落的发丝。他的目光落在自己无法动弹的双腿上,眼中闪过一丝痛楚。
"子玉......"姜蕴玉在梦中呢喃,"去青州......我陪你......"沈清寒的手顿住了。他低头看着怀中熟睡的少女,眼中情绪翻涌。许久,他轻声应道:"好。"世人皆知,沈家大郎,名为清寒,字为子玉,可是他们却不知,这“玉”究竟是玉石的玉,还是她姜蕴玉的玉。
柳垂容正含笑看着沈清寒小心翼翼从金子手中取过毯子,替姜蕴玉盖上。
院外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夫人——青州来信了!"元宝从怀中小心翼翼地将怀中的信封掏出来,递给了沈清寒沈清寒迅速接过信件,展开一看,脸色骤变。
"怎么了?"柳垂容声音发颤。
沈清寒将信递给她,沉声道:"敬之遇难,尸首已经寻到,不日则送入京。"夜色如墨,云国暗桩据点内,烛火摇曳。钱阁老负手立于窗前,苍老的脸上浮现出一丝阴冷的笑意。
"沈敬之的尸首找到了?"他缓缓转身,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跪在地上的探子低声道:"是,青州军已经确认,尸首正在运回京城的路上。"钱阁老轻轻摩挲着手中的玉扳指,那是云国皇帝亲赐的信物:"好,好得很。沈敬之一死,大周再无良将。"他踱步到案前,展开一幅大安疆域图:"传令下去,让各州暗桩做好准备。三日后国典,我要让萧令舟血溅金銮殿!"探子迟疑道:"可是......沈敬之生前似乎已经察觉我们的计划......""察觉又如何?"钱阁老冷笑,"死人还能开口不成?"他指着地图上的几处标记,"这些年,我们借着剿匪之名,在各州安插了多少人手?现在,是时候让他们动一动了。"烛火忽明忽暗,映照出他阴鸷的面容:"到时候就算他萧令舟再厉害,只怕也是一只任人宰割的小羔羊。”
他猛地攥紧拳头:"我要让大安,陷入一片死海!"柳垂容手中的筷子"啪嗒"一声掉在桌上,她只觉得耳边嗡嗡作响,眼前一阵发黑。
"夫人!"绿珠连忙扶住她。
柳垂容强撑着接过信,手指颤抖得几乎拿不稳。她低头看去,信纸上字迹潦草,显然是仓促写就。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刀,狠狠刺进她的心里。
"不可能......"她喃喃道,"这不可能......"柳垂容却已经听不进去了。她想起那日沈敬之离京时的情景,他笑着对她说:"等我回来。"他的语调清澈如泉水,似还在昨日。
"容儿......"柳依依担忧地握住她的手。
柳垂容猛地站起身:"我要去青州!""胡闹!"沈清寒沉声道,"你怀着身孕,怎能长途跋涉?""可是......"柳垂容的眼泪终于夺眶而出,"我不能让他一个人......"
第55章
腊月二十五日沈敬之尸首刚到国公府,便准备入棺。
柳垂容站在灵堂前,望着那具面目全非的尸首,心如刀绞。她强忍着泪水,仔细端详着那张早就被岩石划得面目全非的那张脸。
“姑娘……”绿珠担忧地看着她。
柳垂容抬手示意她噤声。
她缓步上前,指尖轻轻拂过尸首的脸颊。那触感冰冷僵硬,却让她心中一动。
这不是沈敬之。
她太熟悉他的轮廓,她曾时常待在书房偷偷观察沈敬之看卷宗的模样,早就将他每一寸骨头都看穿,即便这张脸被划得面目全非。
她也能一眼认出这不是她。那眉骨的弧度,那鼻梁的线条,都与她日日观察的沈敬之相差甚远。
柳垂容深吸一口气,转身对着堂内众人道:“既然夫君已回,准备丧事吧。”她的声音有些哽咽,眼中还有泪光闪烁。
绿珠震惊地看着自家姑娘,却见柳垂容暗中使了个眼色。她立刻会意,低头道:“是,夫人。”
灵堂内,白幡飘动,烛火摇曳。柳垂容跪在灵前,手中握着一把匕首。那是沈敬之离京前留给她的信物,此刻却成了她唯一的慰藉。
"嫂嫂,"安阳公主悄然来到她身边,"节哀。"柳垂容抬头,与公主对视。两人目光交汇,彼此心照不宣。
堂内檀香缭绕,柳垂容跪在素白蒲团上,指尖轻轻抚过棺木边缘。她刻意将指甲在朱漆上刮出细痕,好让那抹丹蔻显出斑驳的憔悴模样。
"夫人,钱阁老前来吊唁。"绿珠的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哽咽。
平日阁老府与国公府并无往来,朝中也无任何接触,更何况根本就有没有人往钱府送入帖子,如今贸然前来,只怕是一探虚实。
想到这儿,柳垂容伸手,在绿珠耳边说道:“你就说我面容憔悴,不宜见客,需梳洗一番,只需托住一刻即可。”
绿珠虽不清楚自家姑娘这葫芦买的是什么迷魂药,但还是点头应下,去了前厅,还让让准备些茶点,送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