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信的太监笑道:“陛下心念公主,自会令驸马平步青云。”
这话定是皇兄故意让那太监说来噎她!一句话把她心中的愤懑堵得无处发泄。
“哪怕一晚都不能等?”
“公主一直待在长安也许不知,打仗之事万万等不得。轻则伤兵,重则丢城,事关国之根本。”
张口还想辩驳,却将涌至喉头的话生生咽下去。话说到这个地步,若再多言,就显得她不明事理了。
陆昭根本没有选择的机会。
捏了捏谢静姝的手让她安心,然后双手将谕旨接过。
宾客散尽,新娘盛装依旧,她瞧着身披黄金甲骑在马上的少年,心中五味杂陈。
陆昭脸上并无婚礼被截止的不甘,反倒多出一份为国出征前的责任感。
“我走了!”他望向她时,眉眼依旧带笑。
“嗯,保重。”
马蹄向前,见他马上要转身离去,谢静姝忍不住喊,“夫君!”
陆昭一怔,立刻调转马头,伸手按住她的后颈用力深吻下去。
时间不知过去多久,脖子已经仰得有些痛了,陆昭却还不放开她。
终于分开,二人相视无言,凉爽的晚风拂过滚烫的面颊,谢静姝只是喘气。
忽然,战马嘶鸣,方才深吻她的少年将军畏罪潜逃,出征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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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府很大,但也很无聊。
先前在长安城里玩得好的娘子郎君们全部成家,根本约不出时间去打马球。
将军府里也不好玩,嫂嫂们和婆婆都待她太过客气,以至于让她觉得自己在将军府是个外人。
半个月内她往灵州写了三封信,可车马太慢,她还没等到回音。
谢静姝觉得自己肯定有病,在宫里的时候想天天溜出宫玩,现在出宫了,竟然开始怀念起在宫里的那些日子。难道她会怀念宫里杀人不见血的刀光剑影吗?肯定不是。
她心里堵着团气。
听说新帝不久前才纳了贵妃,那位贵妃出自民间,长得倾国倾城。新帝因为怕贵妃吃醋而拒绝立尚书令之女为后,把尉迟无晦气得不轻。
自己美人环绕,却让妹妹新婚夜守活寡,谢静姝觉得不公平。
大周将才倍出,明明有比驸马经验更丰富的将军,为什么非得让驸马新婚当夜出征?难道当真只是因为挂念妹妹,想让驸马立功,今后平步青云吗?
皇兄定要给她一个说法,不然这辈子都别想见她!
但这只是心里的气话。
不久后宫里寄来信件,新帝病危,时日无多,尽管此事还不知真假,谢静姝也抛下一切杂念,火急火燎地进宫了。
殿内没燃灯,有些昏暗,而她站在窗前,遮住唯一的光。
谢檀弈随性地坐在靠椅上朝她招手,“瑛瑛,过来,让皇兄看看你现在的样子。”
公主出降后便绾起妇髻,压得原本俏皮的少女也不由变得沉稳。
谢静姝踌躇半晌,最终还是迈步走过去。
但她没有靠皇兄太近,不似以前般会抱住皇兄脖子往他怀里蹭,只是站在他身旁,静静瞧着他,却不说话。
谢檀弈伸手似是想摸摸她,她头一偏,躲开了。
“才一月不见,瑛瑛竟待兄长如此生分。”
谢静姝垂头,她跟皇兄的关系的确已经僵住了。
“还在怪我让驸马任职的事?那可是件肥差,旁人想要都没有。只不过事发突然,着急了些。”
谢静姝想辩驳却想不出好理由,只能赌气道:“等他回来我就原谅你。”
谢檀弈却笑道:“若他回不来呢?”
“什么意思?”
这时谢檀弈突然开始猛烈咳嗽,雪白的绢帕瞬间被一团鲜血染红。
“哥哥!”谢静姝大惊,先前的不悦早被抛到九霄云外,扑过来夺过绢帕,连指尖都在颤抖。
“怎么会这样……”她望向唇色苍白的青年,眼眶渐渐泛红。
谢檀弈却笑起来,似乎对妹妹做出的反应十分欣慰。
这意味不明的笑令谢静姝越发慌张,茫然地站在原处。
谢檀弈抽出她手里的绢帕,丢给一旁候着的宫人,“带去给太医。其他人都出去罢。”
偌大的殿内只剩下兄妹二人,谢静姝敏锐地察觉到皇兄大概是要跟她谋划些事情,不禁好奇道:“皇兄,你到底有没有病危?”
“猜猜。”
谢檀弈没直接回答,只是握住她的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按她手背。
“我猜你是装的。”害她白担心一场。
撇撇嘴想将手抽回,却被皇兄按住。
夕阳的光从窗外照进来,谢檀弈的脸一半在光中,一半藏在阴影里,看上去高深莫测。
他不紧不慢地笑道:“瑛瑛,你敢让这双手沾满血腥吗?”
熟悉的感觉瞬间包围全身,谢静姝屏住呼吸。
这次又要解决掉哪块绊脚石呢?
屋里的光变暗了,皇兄的脸隐匿在黑暗之中。
仿佛在一瞬间,她又看到十一岁那年射死的小鹿,鹿血将裙边染红,无论洗多少次都洗不干净。
本以为嫁给陆昭后能金盆洗手,可不知是不是陆昭不在身边的缘故,她觉得公主府的日子实在乏善可陈。面对皇兄的邀请,竟然蠢蠢欲动。而想到以后要成为相夫教子的将军夫人,却生出些微抗拒。
你不是喜欢陆怀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