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呀,昭哥哥,”谢静姝怂里怂气往后退几步,贴近陆昭的耳畔说,“我们好像,揍错人了!”
陆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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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下由头是找到了,人也是真得罪了。三日后,谢檀弈带着谢静姝亲自登门致歉。
“想道歉没那么容易,”程彪揉着发肿的脸上下打量谢静姝一眼,“除非你亲我一口。”
谢静姝没理他,程彪乱飘的眼神忽然触碰到太子投来的目光,顿时浑身一激灵,舌头打结,连嘴都险些张不开。随即是程延尉砸来的一条板凳,“逆子,滚下去,少在这里丢人现眼!”
程彪本就肿成猪头的脸又被那条板凳砸破了相。眼看着连父亲也不护着自己,虽然很不服气,但还是只能畏畏缩缩地滚下去。
谢檀弈低头对谢静姝说:“妙仪,到外面等我。”
谢静姝点点头便退下,她在马车里等候约莫一个时辰谢檀弈才告别程延尉上马车。
马车吱呀呀开动,谢静姝望向谢檀弈,“成了?”
谢檀弈不说话,只是一直看着她。十六岁的少年,就已是瞳若点漆,比潭水还深,教人看不透。
谢静姝一下子急了,心里像是有蚂蚁在爬。也对,自己不分青红皂白把人家宝贝儿子揍了一顿,就这还想让人家帮自己做事?做梦罢!就算是三寸不烂之舌来了都不一定能说成。
“哥哥……”谢静姝从袖口里伸出两根手指,轻轻拉住谢檀弈的襕袍衣袖,“瑛瑛虽办了坏事,但是出于好心。”
谢檀弈却忽的一笑,食指轻轻戳她的脑门,“现在程延尉是我们这边的人了。”
——这倒是多亏了那不知天高地厚的程彪说出的那句轻薄话,本来有理的程延尉也得矮上一头。
谢静姝“啊”了一声,退回去拍拍手,“那就好,我还以为这法子没用呢。”
她又望向谢檀弈,“皇兄,你那天在跟幕僚谈话的时候,我坐在屏风后面。既然办好了事,你可不能怪我自作主张。”
谢檀弈笑着摸她头,“自然不会。”
因为他是故意让妹妹听到那段谈话的啊。
妙仪已经十一岁,是他的妹妹,也该知道如今宫里形势的险恶。她不能什么都不知道,一辈子在皇宫里当个傻公主。
自母后薨逝,他们在这个冷酷无情的皇宫里,生死存亡便是绑在一起的。
只是出乎意料,他的妹妹比想象中还要聪慧果断,竟然当真去做了,而且还做得不错。此次回宫,定要同她好好庆祝一番。他在心里挪列好妹妹爱吃的饭菜点心,等到东宫后便吩咐膳房做。
谢静姝掀开轿帘,看到熟悉的建筑物立刻叫停马车。戴上帷帽,正站起身往外走,手腕却被一股力量握住。
回头,谢檀弈正凝望着她。
“瑛瑛,你去哪里?”
谢静姝眨眨眼,她不明白情绪向来如潭水般平静的皇兄为什么会对她的突然离开起这样大的反应,甚至连声音都染上几分焦急。
“皇兄,你捏痛我了。”
谢檀弈这才意识到不对,连忙松开手,闪烁的眸子也瞬间变得安静。
“是去见昭哥哥,我跟他约好在戏楼见的。”谢静姝解释道:“这回是我利用了他,陆家家教严,他不仅被家法伺候还跪了好久祠堂呢。我得去哄哄他,不然他会不开心。”
时间仿佛变慢了,她看见皇兄眸光一点点暗下去,像是在思考。她不知道皇兄在思考什么,只觉得皇兄一定在这段时间里思考了很多东西。
最终,谢檀弈面上浮现出淡淡的笑意,对她说:“你去罢。”
戏楼喧闹,陆昭却没心思听那台上面涂浓厚油彩的旦角咿咿呀呀地唱曲,他单手支撑下巴,百无聊赖地将额前碎发往上吹。
少年人是好动的,又是武将世家出身,要他在一个位置上坐整整一个时辰简直比杀了他还难受。但他的的确确在这里坐了一个多时辰,只因妙仪跟他约好要在这里碰面。
按照陆家家规,他万万不能踏足戏楼这种地方,染上好逸恶劳的习性。这次找机会溜出来也是跟阿娘扯的谎,也不知回府后该用什么花言巧语去圆。
吊诡的是妙仪竟然迟迟未到。
莫不是在路上出了意外?还是说有意戏耍他?可既然约好,他如今贸然离开,万一妙仪来了找不到他如何是好?岂不是硬生生错过?
是以,陆昭还是决定继续等下去,即便他已经等得快要冒火。他已经开始无聊到用桌上的卤胡豆陈兵列阵玩儿了。
突然,惊堂木用力一拍,震得陆昭桌上的胡豆兵东倒西歪。他怒而抬头,却见一戴着昆仑奴面具的小娘子掀开幕帘莲步款款上台。
那小娘子捻着兰花手指唱道:“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室其家。桃之夭夭,有蕡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
这歌声像是越过四海的鲛人吟唱,陆昭从未听过除她以外的人有这样清澈的声音。
在人群的喝彩声中,那台上戴着昆仑奴面具的小娘子竟然转头看向他,面具后两只灵动的眼睛似蝴蝶振翅,与他诉说衷肠。
他急得站起来看,可前面的人也一并起身,后面的人不满前面的人站着,也站起来抗议。汹涌的人群推搡着他往前走。到底是个十二岁的孩子,他很快被摩肩接踵的人推到第一排,正正站在台下。场面几乎完全失控。
台上的小娘子却一点也不恼,像是觉得好玩似的咯咯笑着,如银铃一般。台下的人听得入迷,纷纷举起手想要去抚摸她。
她继续唱道:“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