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渊冲她微微一笑,并未多言,随即他扫了眼周围的情况,一颗心愈发沉重。
姜元义着实狡诈,起初放出风声,诱他们孤注一掷主动出兵沙城,却不想沙城只是障眼法之一,他们根本无所谓沙城是否守得住,从一开始,姜元义的目标就是桑洲,或者说,是桑山。
“迟渊,现在该怎么办?”见他面色凝重,芙蕖下意识抓住他的胳膊追问。
迟渊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回握了她的手,示意她安心。
两人的亲密无间落在姜元义眼中,别提多刺眼。
长袖一挥,姜元义指着芙蕖,“众将士听令,除了皇后,其余人,格杀勿论。”
一声令下,短暂罢手的姜人再次陷入杀戮的狂欢,只是这一次没那般容易了,又一阵急促的马蹄嘚嘚,先前随叶憬迟渊出征沙城的北辰军驰骋而来,与敌军厮杀,迟渊则趁乱护着芙蕖后撤。
眼看芙蕖的身形离自己越来越远,姜元义泄愤般斩过拦路的北辰军,这一次,芙蕖休想离开!
就在此时,躲在暗处的崔行见局势不对,当机立断,一手抓住谢雅,一手握着匕首横在她的脖颈上。
“北辰王叶憬,你的心上人就在我手里,要想她活命,就快快命令你的部下束手就擒!”
他们都知道,那个身体残缺,命在旦夕的北辰王叶憬一定正在某处悄悄观察战局,生怕叶憬的人听不清,崔行知在十几个将士的护卫下,揪着谢雅缓缓朝战局中走去,不断重复这句话。
“北辰余孽,还不束手就擒?难道要眼睁睁看她死在你们面前吗!”
原本杀红了眼北辰军在看到崔行知挟持谢雅朝他们走近后,纷纷投鼠忌器,一时不敢轻举妄动。
他们或许不认得谢雅,可听着崔行知口口声声称谢雅是叶憬的心上人,他们就不得不慎重行事。
果然,在崔行知喊了几声之后,混乱的北辰军从南边渐渐分裂出一条通道,听到轮椅缓缓碾压路面发出的轱辘声,众人下意识抱拳颔首,以示恭敬。
叶憬独自推动轮椅,从人群中走了出来,坐在轮椅上,脊背微弯,黑色斗篷之下,几缕白发散落。
多年未见,再见面的刹那,谢雅泪水夺眶而出,含泪的美眸中满是不可置信。
怎么会呢?
她记忆里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怎转眼间成了这幅模样?
像是心有灵犀般,叶憬苍白的手慢慢摘掉了斗篷,回头与谢雅对视,遥遥相望,二人眼中皆泛起了红。
崔行知伺机挟持谢雅,站到姜元义身旁。
姜元义只给了他一记眼神,“做的不错。”
出现的时机刚刚好,这里才是姜国与北辰最后的战场,只是有些东西在见到芙蕖以后,出现了变化。
他扫了眼迟渊与芙蕖,又定定看向叶憬,薄唇微微勾起,“不如你我打个商量如何?”
尽管姜元义骑着马,叶憬则坐在轮椅上,身量矮了一头,气势却不输,他环视一圈,无数倒地死去的北辰军,北辰子民,无不刺痛了他的眼。
他面上不显,淡淡笑着,“事已至此,还有什么可商量的?”
姜元义略微抬起下巴,“谢雅不是你的旧情人么?你就忍心看她死于刀剑之下?”
像是附和他的话,崔行知刻意将匕首凑近了些,听得谢雅下意识发出的惊恐喘息,叶憬扶着轮椅的大手骤然收紧。
谢万钧与谢安不知何时都来到了他的身边,兄弟俩咬着牙,面色狰狞。
终于,叶憬还是妥协了,“你要如何?”
“很简单,只要朕的皇后芙蕖能够回来,其他人,朕不在乎。”
“绝无可能。”
“你休想!”
几道声音乱乱响起,迟渊更是用大半个身子将芙蕖牢牢护在身后,密不透风。
“芙蕖是我的妻,我绝不会拿她做交换。”迟渊眸色沉沉。
叶憬也在沉默过后,道,“姜国陛下,你的要求未免过于无礼,芙蕖是本王的亲妹妹,亦是我麾下大将军之妻,何时成了贵国皇后?”
“据本王所知,贵国皇后,不是姓傅么?”
姜元义云淡风轻的面容微微一变,大将军之妻?
芙蕖嫁给了秦迟渊?她怎么可以嫁给别人!
凤眸陡然划过厉色,姜元义的视线几乎要洞穿迟渊的身体,站在他的视角,他能清楚看到躲在迟渊背后的女子,低垂着头,刻意忽略他。
她在心虚。
姜元义听到了自己后槽牙摩擦的嘎吱声,他还是低估了芙蕖的胆子啊。
“凡事得论个先来后到。”
这一次,姜元义的语气没那般客气了,他一边说,一边慢条斯理给自己受伤的掌心包扎,“朕先娶的芙蕖,皇室族谱有记,叶芙蕖就是朕的皇后,名正言顺的皇后,谁也改变不了事实。”
语毕,他抽出插在马鞍上的弓箭,弯弓搭箭,瞄准了迟渊,高声呵道,“芙蕖,此刻不回到朕的身边,还要躲到什么时候?”
手中箭矢“嗖”的一声朝迟渊面门而去。
迟渊并不打算避让,反而拿出弓箭回击,偏在此时芙蕖推开了他,二人朝旁跌去,两支箭矢在半空中相遇,击撞而落。
崔行知极擅洞察人心,见姜元义一击不中,当即抬高了匕首,薄薄的利刃很快划破了谢雅的肌肤,渗出的血迹在雪白肤色的映衬下格外醒目。
四周爆发出了阵阵尖叫。
“不要!”
谢家兄弟齐齐出声,就连在轮椅上勉强维持镇定的叶憬都下意识要站起来,只是甫一用力,便重新跌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