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院正略微迟疑,这后半句话斟酌着,一时间未曾说完。
宁惠帝眉头紧紧皱着,他的眼中是浓浓的烦躁与压制着的怒火,低声道:“届时,你要怎么做?都这时候了,直说无妨。”
秦院正心头沉甸甸的,他躬身一礼,郑重地道:“若是如此,臣便只能用虎狼之药,先想法子让殿下渡过此生死关。”
宁惠帝闻言,那一句‘虎狼之药’令他的心头一颤,背在身后的手紧紧握住,他面上是阴云密布,那一股威严气息压得在场的内侍们连呼吸都不敢放重,只是低着头屏息而立。
“若是用了这药,往后......太子,会如何?”宁惠帝的声音有些缥缈,夹杂着些许令人不寒而栗的感觉。
秦院正低垂着头,他拱手回道:“往后,殿下,殿下这身子较常人会更加虚弱,大病小病或许时常有之,若是再遇如此凶险的风邪,只怕......”
宁惠帝沉默不语,他定定地看着秦院正,秦院正躬着身,后背沁出的冷汗浸透了他的衣裳,滑腻冰冷的触觉令他轻轻地打了个哆嗦,好一会儿,才听得耳边传来宁惠帝低沉的声音。
“既然如此,一切就都交给你了。”
言罢,宁惠帝大步往殿内走去。
秦院正这才直起身子,擦了擦而上满布的冷汗,他面上的神情很是难看,随后在心中重重叹了一口气,太子殿下的情况着实不大好,毕竟当年太子殿下便是意外早产,出生之际险些夭折,若不是落在皇家,各种名贵的药材供养着,又如何能够长大成人?
罢了,如今,也就是走一步看一步了。秦院正转身离去。
寝殿内,此时很是安静,唯有浓郁的药香味在空气中弥漫。
皇后娘娘伸手替太子擦拭额上的细汗,感受到太子殿下沉重而灼热的呼吸,她的眉眼处一片殷红,水色蕴含其中,脸上的憔悴令她看起来失了不少气色,便是往日里最为重视的端庄仪态在此时也再顾不得了。
“玉莹。”宁惠帝行至皇后娘娘的身后,他伸手轻轻地摁住皇后娘娘单薄的肩头,冰冷的触觉,令他微微皱眉,“怎的穿得这般单薄?”
皇后娘娘听着这话,她身子一软,鼻间涌起一阵酸楚,她伸手回抚住宁惠帝的手,轻轻地往后靠了靠,她微微闭眼,感受着身后丈夫的力量,深深吸了一口气,缓解了些许心中的惶然,她睁开眼,看向宁惠帝,温声道:“来得匆忙,一时疏忽了。”
她的眼中带着些许红色血丝,应是数日未曾好好休息了,眼下的青黛色愈发浓郁,对上宁惠帝担忧的眼神,皇后娘娘露出一抹面前勉强的笑容,低低地道:“还说我呢,陛下不也是这般单薄?”
皇后娘娘想了想,她轻声问道:“勤志和勤明那儿,情况如何了?”
这段日子,太子的病情反复,使得她也无心去关注两名皇子的情况。
听及皇后的问话,宁惠帝的动作一僵,他看了一眼此时已经褪去了双颊晕红而呈现出苍白气色的太子,并未隐瞒,直白地沉声道:“情况不是很好。保住性命已是侥幸,今后,便也是好生养着吧。”
这一句‘好生养着’令皇后娘娘心头一惊,她同宁惠帝夫妻多年,对于宁惠帝的言辞是极其了解的,若非是情况极其严重,他是不会用上‘养着’这么一个词的,要知道皇室子弟若非是废了,是不可能如此安排的。
只是这三皇子和四皇子尚且如此年幼......
皇后娘娘看了一眼宁惠帝,察觉到宁惠帝并不愿多言,她也不好多问,自从两位皇子出事以后,宁惠帝同她之间似乎便多了一层隔阂,无论是太医的回禀还是人员的更换,全都是由宁惠帝一手掌控,本分不曾经过她这儿。
不过,这种情况下,她避避嫌,倒也是好的,兼之太子殿下这段时间病情反复,她也无心打理其他的宫中事务,如此安排倒也无妨。
皇后娘娘想了想,念及远在江南道的赵清婉,不由得开口问道:“陛下,皎皎那头,可一切安好?”
宁惠帝绕过来,他坐在床榻前的椅子上,注视着呼吸清浅的儿子,轻轻点点头,道:“皎皎一切都好,再过一阵子,应当便能启程回京了。”
“那便好,”皇后娘娘紧紧拧着的眉头舒展开来,她掩了下被角,低声道,“秉德一直惦念着皎皎,总是担心皎皎在外过得不好。”
她像是记起来了什么,紧张地看向宁惠帝,叮嘱道:“陛下,秉德的病,你可不要同皎皎说。那丫头若是知道秉德病了,还有勤志他们的情况,怕是要不管不顾地一路疾赶回来。如今这入了冬,天寒地冻的,水路不畅,陆路也不好走,得慢着点。”
“嗯,你放心,这宫中的事儿,朕未曾告知皎皎。一切等皎皎回来了再同她说。”宁惠帝点了点头,对着皇后娘娘沉沉地回应道。
话语落下,两人便就沉默地注视着床榻上尚未清醒过来的太子,皇后娘娘又取了帕子,拭去太子额上的细汗,她看向苍老了不少的宁惠帝,那鬓间的花白发色,令她眉间一跳,她的眼中透出一抹心疼。
宁惠帝抬眸看了过去,对上皇后的双眼,他的心头略微软和,轻声道:“玉莹,怎么了?”
皇后娘娘眼中潮热,她低下头,眼角泪花闪现,闷声道:“陛下,是臣妾不好,未能管理好宫中事务。”
宁惠帝轻轻地拉过皇后,将人揽进怀中,小声安抚道:“这怎么会是玉莹的错呢?这些年,玉莹劳心劳力,替朕打理宫中事务,未曾出过一丝差错。今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