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穹顶之上,悬着三条鲛绡长绦,丝绦上各有一花娘身着云裳羽衣,执丝绦而空中舞,宛若彩蝶蹁跹,当真是锦迷烟离,金纸迷筝。
棠梨跪坐于岸前,拿着酒壶斟满两只玉杯,又将各色菜品按规制陈列好,十分周到。
灵归从未进过如此纸醉金迷之地,更没受过他人服侍,如今这样一个美人在侧为她斟酒添茶,她反倒觉得浑身不自在了。
“棠……棠梨姑娘……”灵归犹疑着开口,思索着如何让这花娘离开。
“小姐唤我棠梨就好。”棠梨软声细语道,贴心地为灵归脱下披袄,挂在一边。
“棠梨,我们二人不喜有人在侧侍奉,你为我们上齐菜品后,便能先行退下了。”
灵归如是说道。
“是,姑娘。”棠梨笑着应道,待把酒菜置齐,便退出了厢房,将门关上。
方才有人在旁边侍奉,灵归始终端着,腰杆挺得直直的,脸上挂着笑,如今人一走,便立马如释重负般瘫坐下来,长舒一口气。
“真是不明白那些贵族们,一大群人在旁边跟着,多不自在啊。”
“那我在你身边,你也会不自在吗?”嬴钺望着灵归问。
“当然不会了。”灵归笑答。“你可是陪我出生入死的好朋友啊。”
灵归举起琥珀色的酒盏来,凑近了闻了闻,纯正清雅的酒香气,混合着橘柚明媚的果味和□□糖的甜香缭绕在鼻尖,这应该是金桔果泡酒,灵归颇为欣喜赞叹一声。
现下是金桔时令的尾巴了,金桔秋末冬初开始成熟,立春前最后一波也该采摘完了,因此一年中能喝到金桔泡酒的日子超不过三个月。
灵归眯着眼睛极其享受地啜了一口清甜果酒,向对面迟迟不动杯的嬴钺盛情邀请:
“你不尝尝吗,这可好喝了。”
“我喝酒会醉的。”
嬴钺罕见地面露难色道,他记得他第一次偷喝师傅离洛的酒,醉得维持不了人形,甩着尾巴把离洛门前的雪松掀倒一片,还险些把他们栖身的洞穴给搞塌。
“这是果酒,不醉人的。”
灵归将那杯中酒一饮而尽,意犹未尽地砸着嘴,又拿起玉酒壶来续了一杯。
灵归正欲将这第二杯下肚时,忽听得槛外鼓乐大作,琴笛争鸣,一阵人声喧嚣。朝外开去,舞娘已渐次下场,舞池上的金银珠宝被清扫开,鸳娘轻摇团扇步入舞池中央。
“百春惊鸿开,万花殢娇时,
银弦朱琴邀君来,共赴人间极乐宴!”
鸳娘轻挥玉手,极宴随之开始。
第23章
月明楼③ 血月风花绽,香玉泣血时(剧……
“那便有请今日竞争血月风花蛊的五位花娘入场。”
鼓点切切, 急管繁弦,五位绰约佳人,身披百鸟羽衣, 乘着夜明珠的光华悠然而降, 披帛飘摇, 金钏生光。
灵归连忙扒到栏杆上瞧, 只见那五位花娘皆是光荣鉴物, 瑰姿玮态, 有的如出水芙蕖般嫩玉生香,有的若金阙芍药般珠光玉色。
鸳娘足尖轻点舞池中央,那莲纹舞池竟若菡萏初开般从中绽开,露出一方圆形水池来,水池之上, 静浮着青玉盘般的叶子。
“请五位花娘入花池——”
只见那五位仙子般的美人围于水边,只待鸳娘一声令下,钟鼓齐鸣,琵琶裂帛,筝弦齐喑,五位花娘跳入了水中,瞬间被那深不见底的潭水吞没。
“好!好!好!”
周围顿时一片鼓掌叫好声, 人们纷纷豪掷千金下着赌注,赌究竟是哪位佳人,将踏着余下四位的香尸率先浮出水面,然后头上绽出世所罕见的血月风花。
“将少女喂蛊, 美其名曰花魁选举,简直是荒淫至极!”
灵归抓着栏杆的手握紧了几分。
“你若不喜欢,我便将那水池中的蛊物毒死, 如何?”
嬴钺抬手,一条小黑蛇从镶银袖口间探出头来,嘶嘶地吐着信子。
“不行!那五个花娘还在水里,原本她们当中还能活一个人,你一口毒下去,她们岂不是一个都活不了了!”
灵归连忙按住了嬴钺蠢蠢欲动的右手。
“那你想让我动手的时候记得告诉我,我随时愿意效劳。”
嬴钺漆眸中含着狡黠的笑意看着覆在自己手上的那只纤白小手。
丝竹管乐之声仿佛四月的棠梨花雨般永远不会停歇,纷纷扬扬地掠过错彩镂金的檐角。人们都拉长了脖子,翘首盼着那沉寂半晌的水潭,忽然听得一串水泡爆开的声音,众人皆是呼吸一窒,交头接耳的声音都停滞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那方水潭上。
咕嘟咕嘟——又是几串水泡涌上来,人们看到那原本澄澈碧绿的水潭中染上了血色,像是宝玉沁血般,那妖冶的红色仿佛藏着蛊惑人心的力量,逐渐覆盖了整个水面。
在众人目光中,一女子从那血池中缓缓浮出,仿佛银朱流丹的红玉髓中诞生的仙子,她白皙的肤色在赤水的浸泡下更加如美玉般晶莹,指甲变成了凤仙花的颜色,如瀑乌发披在香肩上,樱唇若染血般娇艳动人。
灵归总觉得这女子同下池子前不一样了,她本是同广寒桂枝般温润清泠的美人,如今却浑身透着冥府之花的浓艳妖冶。
再仔细一瞧,已经有暗绿色的荆纹如经络般沿着她的锁骨向上攀升,渐渐蔓延至脑后。那是被某种蛊寄生的表现。
待那些青绿纹路彻底隐入女子的肌肤之下,那女子闭着的眼睛猛然睁开,如此同时,在那被浸湿的发丝间,赫然生长出一朵红白交织的九瓣莲花,雪白花芯,艳赩花瓣,美得惊心动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