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蚩?你做什么?”
被拽回地上的聂子罗不悦地挑了挑眉毛。
“十二日杀阵,今天是最后一天,阵眼已经彻底打开了,以你们的力量,强行攻击,只会被反噬。”蚩解释。
“那难道要眼睁睁看着她把阵法完成吗!”聂子罗急了。
六十年前巫都同样因十二日杀阵而起的那场浩劫至今仍然历历在目。
与此同时,被阵法笼罩起的巫都,百十具新鲜的尸体被红光托举着飞了起来。
那些被杀害的百姓们,他们的家人哭喊着想要留住那尚存余温的尸体,却只能挽留下几片残破的衣角。
尸体被吸进阵法里,又随着翻涌的云浪,被一波一波推进鸳娘头顶的阵眼之中。
十二日杀阵恍如深渊的巨兽吞噬着尸体,将尸体运化成取之不尽的力量,涌入鸳娘的五脏六腑。
“现在的十二日杀阵,只能从阵法之内攻破了……”蚩握紧拳头道。
“什么意思?”众人问。
“六十年前,我的爷爷以身祭阵,从内部摧毁了阵法。”
蚩抬头看着猩红的血阵,烈风高高扬起他遮面的观音黑纱,露出张稚嫩但阴沉的脸。
“蚩,你要……咳……做什么!”
卢清河仿佛意识到了什么,抬手欲阻止。
“做我身为枯骨氏族长该做的事。”
蚩瞳中幽深,语气平稳得可怕。
随后,蚩孤身一人飞入了阵眼之中。黑黑的一团身影,瞬间被红光吞没。
阵眼中,蚩放出十根银线,向被红光包裹的鸳娘袭去。正在专心于汲取阵法力量的鸳娘美眸怒睁,周身戾气大作,将那坚韧的银线寸寸振断。
鸳娘血红着眼球,嘲讽道:
“蠢笨无知的小孩,你爷爷祭阵时已年近七十,你如今才几岁?”
被震碎的银线强行逆转了方向,千百根银针似的碎线扎进了蚩的身体里。
砰的一声,蚩从阵眼里掉了出来。
阵眼中的鸳娘皱了皱眉头,这些献祭上来的尸体,似乎比她预想中要少了许多。
明欢所率领的化蝶氏众人,在蛊虫的帮助下,行动极为迅速,很快就将被鸳娘所控制的花娘们都抓了起来。因此,鸳娘没能得到足够多的尸体来祭阵。
鸳娘视线下移,看向了昏迷的灵归。
蛇妖已被她重伤,已经无力再保护那个巫女。一个神巫的力量,刚刚好好,能助她完成十二日杀阵最后的祭礼。
一根红色的腕触从阵眼中伸出,向昏迷的灵归席卷而去。
涂山无忧接住了重伤的蚩,卢清河与聂子罗同时出手想阻拦那猩红腕触,被鸳娘的一众羽族追随者拦了下来。
此时战场被彻底分割成两个部分,黑白交织的羽刃将嬴钺与灵归所在的一方土地彻底隔绝开来,众人都被挡在羽刃外围,被迫与那群羽族缠斗。
嬴钺腰间的伤口冒着血,在强大的威压下,他甚至连最简单的护体屏障都施展不出来,只能看着那猩红腕触刺向灵归的胸膛。
嬴钺翻身挡在了灵归身上,杀气结成的狰狞腕触从他的胸膛贯串而过。
温热的血滴落在灵归沉重的眼皮上,她缓缓睁开眼,映入眼帘的,先是嬴钺那对依然邪气的、带着笑意的墨色瞳孔,然后是从他胸口、穿破皮肉狰狞跳动着的腕触。
“嬴钺……”
灵归虚弱的声音有些颤抖。
这种鹣鲽情深、你侬我侬的戏码,鸳娘十年来在月明楼见了无数次,如今看来,只觉得好笑——
再一往情深有什么用呢,最终不还是注定要有人牺牲?或者不如她大发善心成全了他们,让他们一起去死。
腕触尾端一勾,将嬴钺拽飞起来。
灵归哭着喊着,泪水和血水在眼窝里汇聚成一方水塘,咳着血,喊着嬴钺的名字。
为什么……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或许她一开始就不该离开龙毒村,不该插手千里月明楼的事情。嬴钺是无辜的,鲤花花和乌芝也是无辜的,他们一个只是为了找回自己失去的记忆和力量,一个只是为了寻找失踪的父亲。可他们都因为自己被卷进了什么十二巫族的纷争里,受到了伤害……
灵归突然睁大了眼睛,好像想到了什么。
“青……青凤黎黎,极天微明。”
灵归向血色的天空伸出的颤抖的指尖,闪烁微光的青羽凤蝶颤巍巍地,迎着呼啸的风,煽动着纤弱但美丽的翅膀,朝嬴钺飞去。
凤蝶扎进了嬴钺的身体里。
灵归再次来到了嬴钺的识海,看到了那个被铁链囚禁起来的、浑身爬满妖纹的、和嬴钺长相相同的男人。
“我放了你,你救救嬴钺!”
灵归红着眼眶,仰头恳求他。
周遭的血海汹涌起滔天的巨浪。
血浪的漩涡将灵归层层包裹。
邪气的少年俯下身子舔了舔灵归的耳垂。
“救他也是救我,我当然乐意效劳。”
“我要……怎么做?”
灵归侧头,躲过他的啃咬。
少年坏笑着,抓起了灵归冰凉的手,贴在了自己炽热的胸膛上。胸口的位置,一片红色的鳞片,闪烁着青金色的鳞光。
“阿归,你只需要,把它拔下来。”
灵归的指尖被烫得瑟缩,她不知道,这片鳞片被拔下后,她喜欢的那个嬴钺会不会就此消失,可她知道,只是她唯一能救他的办法。
“别犹豫了,他可快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