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响起的敲门声,惊得林归伞下意识藏起笔记本,惊惧地看向门口。
“不好意思,吓到林小姐了?”
来人是主治医生拉斐尔,他身后还跟着几位护士,“到了每天例行检查的时间,林小姐现在方便吗?”
林归伞谨慎地点点头,端详拉斐尔那张面容。
说起来,拉斐尔医生有一双蓝眼睛。
和眼球怪物一样。
例行检查就是护士每日跟她体检,期间拉斐尔与她聊天,确认精神状态。
不过今天有所不同。
看出林归伞对他们陡然生出防备心理,一举一动都显得拘谨,像是随时警惕护士变脸冷不丁张开血盆大口。
拉斐尔提议道:“林小姐,今天阳光不错,要不要跟我出去走走?”
“医生?”林归伞不明白他的用意。
拉斐尔笑着说:“适当的运动和欣赏美景,有助于心理健康。”
他回过头偷瞄了一眼,见护士收好听诊器血压仪等器械,正向门外走。
仗着她们听不见,他倾身靠近林归伞,食指抵在唇前,用只有他们二人能捕捉的音量狡黠道:“刚好我也趁机摸一会儿鱼。”
林归伞被他逗笑,不自觉松懈几分,“好啊。”
花园里,有许多穿着和她一样病号服的病人,林归伞特意留心他们的长相,从中找到了一张熟悉面孔。
正是那晚被眼球怪物吸食脑髓的病人之一。
三十岁左右的普通长相,神色木讷寡言,举止有几分孩童的稚拙。
他正坐在树下荫凉处,歪歪扭扭拿着油画笔涂鸦,身后赫然是将他送入地下室,撬开他头盖骨的那名护士!
疑似患有自闭症的男人停笔,脸上没有表情,乖巧向护士展示他的画作。
护士似乎笑了一下,温柔地摸了摸他的脑袋。
林归伞猛然收回视线,又借着余光打量。
刚才那一幕仿佛是她多想,护士的动作一触即分,这之后二人的表现都很正常。
“怎么了?”
察觉她散步时分心,拉斐尔问了一句。
“没什么。”林归伞心不在焉,转头却对上拉斐尔镜片后蔚蓝色的双眼。
“对了,我想问医生一件事。”
拉斐尔眨了眨眼,被她直勾勾的眼神看得不自在,“说吧。”
“急诊楼一层的楼梯间,有一扇上锁的门,我看其他楼层的同一个位置都没有门,唯独那里有。”
林归伞轻声问,“所以那扇门的背后是什么?”
拉斐尔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停下脚步,用一种沉默却复杂的目光凝视着她,许久后才叹声开口,“你觉得是什么?”
“长着翅膀的眼球怪物?”
林归伞瞳孔一缩,紧接着后退几步,“医生怎么知道的?”
拉斐尔:“……你自己说的,出现在幻觉里的怪物。”
“放轻松。”他扯了扯脸皮,倍感好笑,“我是货真价实的人,脸上也没长多余的眼珠子。”
“还是说你觉得我在骗你,前天晚上看到的一切都不是幻觉,医院里的医生护士,有一个算一个都是怪物的帮凶?”
拉斐尔每多说一个字,林归伞的心跳便快上几分。
自己的心思被他猜透了。
“是不是觉得你的心思被我猜透了?”
林归伞一阵悚然。
拉斐尔却笑得愈发无奈,“我可是你的主治医生,精神病学和心理学上的,你那颗奇思妙想的大脑在想什么,我比你自己还了解。”
林归伞顿时恼羞成怒,“医生!”
“好了好了,不开玩笑。”拉斐尔告饶似的举手投降,“既然这么想知道那扇门背后的秘密。”
他向林归伞发出邀请,银框眼镜后,蔚蓝色的眼珠微微转动,“等改天有时间了,我亲自带去你一探究竟。”
第6章
医生答应亲自打开那扇门,带她去眼球怪物所在的地下室。
为什么?
难道是眼球怪物筹划了一场请君入瓮的陷阱?
还是说,拉斐尔当真如他表现的那样,以为这些不过是病人脑补的幻觉,对此一笑置之?
林归伞一时间踟蹰不定。
她忽然想起,原定出院前的那晚,她其实遇到了两个医生。
一个脸上遍布眼球,另一个表现得与常人无异,甚至喝止她在走廊上奔跑,将她送回的病房。
再联想第二天拉斐尔袖子上的血迹。
莫非拉斐尔那天晚上的确与她见过面,只是记忆被眼球怪物修改,编了一套自圆其说的海马效应?
如此说来,拉斐尔就不是眼球怪物的帮凶了。
与绝大多数普通人一样,无知无觉活在怪物们精心导演的世界里,意识不到平静日常下的诡谲暗流。
林归伞松了口气,紧接着又想到一个问题——
那怪物医生又代表了什么?
眼球怪物为什么会有一个医生形象的手下?
“医生。”林归伞凝重地询问,“你是不是有个双胞胎兄弟?”
就像家里扮成他养兄的霉菌怪物一样。
拉斐尔:“……不,我是独生子女。”
林归伞转过身来,双手郑重地搭在拉斐尔肩膀上。
“警惕随时可能冒出来的二重身,照镜子的时候千万不要玩猜拳!”
她拼命搜刮恐怖电影里的类似情况。
拉斐尔哭笑不得,“林小姐,你还是认为那晚所见并不是幻觉,遇到的两个我,其中一个是我,另一个是披着人皮的怪物吗?”
“虽然很感谢你把我当成人看待,但我再强调一遍——”
拉斐尔推了推眼镜,蔚蓝的瞳孔折射出剔透冷光,“这个世界上没有怪物,你我都是芸芸众生中的普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