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归伞:“……”
做完这些,确保万无一失后,她的意识才重新回归到自己的身体。
睁开眼,正与拉斐尔相对而坐。
意识体造成的伤口,同样出现在他的身体上,漆黑粘稠的物质正自他胸口的大洞外溢,就好像黑洞一般,一切触碰到的物质与空间都发生了扭曲和湮灭。
疯人院的景色分崩离析,像是投影的幕布重新卷成一束。
纵使漆黑物质如泥淖般汇聚在脚边,林归伞神色却依旧从容,对上拉斐尔那无机质眼神中流露的好奇。
她嫌麻烦似的皱了下眉,“事情要从头开始说起。”
拉斐尔坐姿端正,像个认真听课的好学生,“我不急,时间充裕得很。”
可我急。
林归伞瞄了眼脚下越聚越多的漆黑物质,认命回答,“邪神降临后,我因为林雨停的心脏成了唯一苟延残喘的人类。”
“得知疯人院收藏了众多灵魂,我想借复活权柄将他们带出来,只要还有一个人存在,这局人类与邪神的对抗就还没有结束。”
“所以我瞒着林雨停,主动闯入了你的领域。”
这是拉斐尔早已知道的事情,对此他不置可否,只安静倾听。
林归伞说着有些羞愧,“起初我被你营造的温馨家庭的幻境迷了眼,至于林雨停入侵领域将我唤醒,这是意料之中的事。”
“再后来就是我识破他在说谎,杀死父母的幻影,引起你的警觉深入疯人院。”
“明知道这样做会被洗脑失忆,我当然不可能一点准备不做。”
“所以我给自己下达了一个暗示。”
林归伞叹气,“暗示的内容我苦思冥想,既要能提示我疯人院的异常,又绝不能再次被林雨停迷惑,院里院外都信任不得,就连我自己也是。”
“我选择了相信一切。”
“相信遇到的每一个人总是心怀善意,相信无论如何总有一线希望。”
“这个暗示很傻,对吧?”林归伞调侃问道。
拉斐尔几乎没怎么犹豫就点头。
林归伞的笑容却更深了,莫名多出一股嘲讽的意味,“因为我真正坚信的,是你们一定会辜负我的信任。”
“而我最想要拯救的人却不会。”
“还记得我即将出院前的那一天晚上吗?”
“那时的我被脸上长满眼睛的医生吓到,慌不择路之下撞见另一个貌似正常的医生。”
“后者被监控证实是幻觉,那并不是你的小把戏,而的确是我自己产生的幻觉。”
林归伞无奈地说:“可能因为那时暗示刚下没多久,尚未磨合好,而你,拉斐尔,在我的判断中不存在任何一丝心怀善意的可能。”
“为此我什至凭空捏造了一个医生形象,因为我是如此迫切地希望,你是足以被我信任的。”
“可惜我错了。”
“那也是我唯一一次出现真正的幻觉。”
“恭喜你啊医生。”林归伞轻哂,“在我这里荣获了不得的评价。”
拉斐尔毫不在意她的冷嘲热讽,“继续。”
“接下来就到重头戏了。”林归伞平静地说,“在我第一次意识到时间循环存在,也就是林雨停神降过后那一次。”
“不知为何,我清醒了。”
“前所未有意识到自己的目的,如今的处境,以及将来会遇到的危机。”
“我第一个想法是按兵不动,以及如你猜测的那样,借助谢言竹的能力,强制自己潜意识清醒,防止后续再被洗脑。”
“为此需要绕过两个难关,一是近在咫尺的你,二是与我心意相通,一丁点异常就能意识到的林雨停。”
“对于后者,我的应对方法也直截了当。”
林归伞直到这时,还能回想起当初那令她战栗的疼痛,“我剜出了自己的心脏。”
“也就只有那会儿,刚被林雨停神降,身体严重异化污染才能掏心不死。”
“再然后,我见到了谢言竹,一个未被污染的,清醒的谢言竹。”
“他要么是被你刻意放过,要么这里就是他的梦境。”
林归伞深深吐了口气,“无论哪种可能,都让我明白,这心白掏了。”
“我以为的清醒其实是你在猫戏老鼠,梦境中发生的一切影响不到现实,所谓的挣扎反抗不过是你的调味剂。”
“这应当是我最绝望的一刻,可惜你似乎错过了。”
“那还真是遗憾。”拉斐尔虽是这样说,脸上表情却并没有多么遗憾。
林归伞拍了拍脸颊,重新振作精神,“最后我做了个大胆的决定。”
“并没有如你所料维持潜意识的清醒,而是遵照自己最初下达的那个暗示,就当自己从未清醒过,选择相信谢言竹,相信他们四人能给我带来转机。”
“他们也确实做到了。”
“谢言竹和晓天仪为我带来了极乐,陶泽和萧夺创造了一个异空间藏身。”
“这从来不是一场单方面的拯救,他们也拯救了我,我的信任并没有被辜负。”
拉斐尔眉头紧锁,“也就是说你放弃了潜意识清醒的机会,从始至终处于被我彻底洗脑的状态。”
“时间循环洗去所有线索的前提下,你是如何察觉到极乐投影的位置的?”这是他判断林归伞潜意识清醒的根据之一。
林归伞摊手,“极乐告诉我的。”
拉斐尔下意识道:“他不可能做得到。”
“你是说对人类怀有恶意的本能?”林归伞知道他的意思,轻笑着反驳,“但凡他没有阻止我杀了他那具投影,结局不就是最后一个活着的人类成为邪神傀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