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归伞厉声道,放软了语调,“不要冲动。”
萧夺还没说什么,晓天仪悄无声息抽出随身携带的匕首,如一条迅疾阴狠的毒蛇,刀尖抵在了他喉咙。
“听她的话,否则我不会放过你。”
“你可以试试,最好扎准点,不要给我留下报复的机会。”萧夺唇角笑容扩大,竟主动倾身向刀尖压了下去。
晓天仪持刀的手稳稳不动。
萧夺在感受到喉间一点冰凉刺痛,和紧随其后渗出的湿润液体时停了下来。
“啧。”
他没有找死的兴趣。
林归伞被这一出震惊到,半晌都不知说些什么,只喊了一声,“晓姐!”
晓天仪收回了刀,“帮你教训下不听话的狗,不用谢。”
“他不是我的——”
“算了。”林归伞焦头烂额踱了几步,“把刀给我好吗?”
晓天仪皱眉,“不给。”
林归伞急得团团转,极乐那边还没有进展,自己人这边已经快撕破脸。
她看向萧夺。
这人挑起嘴角,毫不在意抹去脖颈前的血迹,一双沉暗晦涩的眼眸如猎食的野兽,在晓天仪身上一掠而过。
晓天仪同样不甘示弱,随手往裤腿上撇去刀尖一点猩红。
林归伞深深吐了口气,短时间安抚不了这两人,选择转移矛盾,“谢教授,你还没说判断我们被污染的依据。”
晓天仪和萧夺顿时偃旗息鼓,同时望向谢言竹。
他躺在床上看了一出大戏,心情颇好的模样,明知林归伞用自己转嫁矛盾,依然说:“这场猴戏耍得不错,我勉为其难告诉你们也不是不可以。”
萧夺心情本来就烦躁,他这么一说愈加火上浇油,冷嗤,“尽耍些嘴皮子功夫。”
谢言竹不在意他的嘲讽,笑眯眯对林归伞道:“你判断在我的认知里,这个世界是一场梦。”
“我自杀,是为了脱离梦境。”
“从这里开始就错了,到后面更是大错特错。”
林归伞:“错在哪儿?”
谢言竹笑容淡了些,“从头开始说起吧,那场车祸发生后,我眼中出现了幻觉,能够看到不同人格的自己。”
意识里,极乐穿梭在一片混沌中。
随处氤氲的斑斓色彩,漫无边际恍若深空的黑暗,不多时周遭景象产生变化。
他看到了一幢豪华大别墅,视角骤然传送,来到一间装修简洁的卧室,床上坐着的那人头颅低垂,脊背颓唐地耸耷着。
此时忽然仰头,露出谢言竹那张清俊却胡子拉碴的脸。
出身名门,自己也争气,本该前途无量的谢教授一副落魄样,眼白充斥红血丝,正对着空气喃喃自语。
“你们是谁?”
极乐顺着他的视线扭头,本来空无一人的地方,出现五道高矮不一的身影。
是谢言竹臆想出的人格。
此前林归伞就将她的猜测悉数告诉了他,并希望他能尽量在不伤害谢言竹的前提下解决污染源。
极乐叹气,这事哪有这么好办的?
先看看再说,污染的源头出自哪里,是否能与谢言竹的意识进行剥离。
外界,谢言竹道:“我原先也以为是压力太大,只打算去心理医生那里看看,可久不见病症减轻。”
“他怎么还没醒?”
谢言竹瞥到睡得正香的极乐,话题突兀拐到他身上,面露狐疑。
意识里的极乐陡然产生不妙的预感。
眼前景色天翻地覆,由谢言竹记忆构筑的街道与别墅有崩塌的征兆。
林归伞:“别想转移话题,继续说。”
一句话暂时打断谢言竹的疑心,他斟酌语句,视线仍然好几次落向极乐。
心不在焉地说:“我和那几个人格深入聊了聊。”
“谢总是我出身家庭的象征,性格最为强势,谢教授代表我在社会上的身份,谢小姐这样的女性人格出现我也很意外,至于谢某——”
“一个堕落的人格,人性阴暗面的聚集体,我没什么好说的。”
“直到,我与小谢搭上话。”
谢言竹面带恍惚的笑,“他问我既然是长大后的他,有没有实现他的梦想?”
“他说他的梦想是赛车手!”
“而我不久前才开车撞死了一个小孩!”
林归伞本想安慰他几句,话还没出口,谢言竹已经语速飞快道:“我去拜访了车祸受害者家庭。”
“就是在那次,本来就精神不正常的我被那对父母怀疑蓄意报复,报警后送进了疯人院。”
意识里,极乐眼前一花,险些以为他回到了现实。
白晃晃的灯光,雪白的天花板与墙壁,消毒水的气味弥漫鼻尖。
他跟随谢言竹的回忆,来到疯人院。
不远处一道身穿病号服的身影一闪而逝,极乐拔腿追了上去,没走几步就跟丢。
熟悉的走廊陡然变得陌生,成了一座雪白迷宫。
谢言竹对他起了防备。
外界,谢言竹的脑洞没那么大,猜不到极乐正在他的脑海中上演极速追踪。
他接着说:“我正是从被送入疯人院开始,怀疑起了这个世界。”
“假装人格分裂症,假装谢教授的人格被消灭。”
“一直耐心等到出院,我再次拜访了那个小孩的家庭。”
意识里,极乐还在与迷宫斗智斗勇,冷不防被甩到大街上,面前就是栋有些年代的居民楼。
楼梯间一道西装革履的熟悉身影穿梭而过,然后再次消失。
极乐微笑着,捏了捏发硬的拳头。
外界,谢言竹语气冷静,“我想找那户人家确认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