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屿闭目装死,生无可恋:“…………”
燕鹤青弯腰俯身,对着地上的人形物体皱眉辨认半晌,方才不甚确定地问道:“……顾屿?”
都在地上拖成这副样子了,难为她还认得出自己。顾屿一时竟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该懊恼。
他瘫在地上纠结了一会儿,终于记起了金线把自个儿拽下来的目的。小心翼翼地爬了起来,稍稍活动了下僵硬的四肢同脑子,有些犹疑地看向了燕鹤青。
燕鹤青直起身,看清他的面容后微一挑眉:“……原来真是你,你也被卷进来了?”
顾屿有些无语地看着她,又看了看自个儿手腕上已经敛起光芒的金线,无奈道:“我说我是来救你的你信吗?是这玩意儿强行把我拖过来的。”
燕鹤青顺着他的目光看向了那根金线,又顺着金线走势看向了自己的手腕,这才发觉这金线再度出现。
忍不住皱眉思索,据上次强行解开不过半月,这线恢复的……未免太快了些。
顾屿见她沉默不语,也不愿出言打扰。拖着残腿绕着她蹦跶了几圈,目光上下打量,确认这人并无大碍后,默默在心里松了口气。
毕竟自己也不想被迫同一个受重伤半死不活的人绑在一起。
燕鹤青默不作声地看着他来回蹦跶,不知想到了什么,忽而冷声道:“这金线一时半会儿斩不断。不想死的话,待会儿就离我远点。”
顾屿抬头,迷茫应道:“……啊?”
话音刚落,顷刻间四周已是阴风阵阵,凄厉鬼嚎声由远及近,裹挟在黑雾中直奔燕鹤青而来。
气势汹汹,来者不善。
顾屿很有眼力见儿地躲到了一边。
那些鬼哭狼嚎的声响在靠近燕鹤青的那一刻骤然成了刺耳尖叫,黑雾阴风化作千百把利刃直直向她心口刺去!
出人意料的是,燕鹤青并没有躲。
顾屿拧眉想,这人未免过分淡定了些。
下一瞬,眼前人鲜血淋漓,万刃穿心。
燕鹤青阖目,唇角若有似无地勾起。衣衫被胸口处大股涌出的血浸透。殷红血迹从唇边蜿蜒而下,衬得眉目愈发妖冶艳丽。
她似乎终于从这痛楚中得了解脱,如深秋凋零的落叶般轻飘飘地倒在了地上。
燕鹤青死了。死在了自己眼前。
顾屿头脑一片空白,兀自呆愣地站在原地,整只鬼如同初到迷渊时那般茫然无措。
金线了无生气地耷拉在他的手腕上,再没半点力道。
怎会如此?
怎能如此?
他缓慢地走向了那倒在血泊中的人,跪倒在她身旁,不抱什么希望地碰了碰她的颈侧。
而后,燕鹤青睁了眼。
顾屿:“………………………!!!!!”
谁能告诉我,这又是什么情况!!!!
燕鹤青坐起身,见怪不怪地瞥了他一眼,慢悠悠道:“我还没死,倒也不必急着行如此大礼。”
顾屿面上一副活见了鬼的表情,无语凝噎半晌,才回过神来问道:“所以,你现在是还没死透吗?”
燕鹤青:“…………呵。”
我死没死透不知道,但你要敢再多说一个字,我保证你就死透了。
顾屿:“…………”
自小接受了生老病死的常理,如今眼见人在自个儿面前死而复生,顾屿内心十分挫败。
在燕鹤青身边默默将跪姿换成坐姿,仍旧耷拉着脑袋。
半刻后。许是实在受不了这沉闷的气氛,燕鹤青轻叹一声,开口为他解释道:“方才那些戾气阴风携着深重怨念。
寻常刀剑斩不断,但也绝不可放任。所以,我吞了它们。虽说过程看着吓人了些,实则也并没有什么痛楚。”
她的语气极平淡,仿佛只是在述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小事。
顾屿想着自己方才瞧见的惨烈景象,抬头看向她,反问道:“可若真是如此,你方才为何会昏倒?”
燕鹤青想了想,诚恳道:“噢,这地方戾气怨念太多,一不小心吞吃太多,吃饱了撑的。”
顾屿气笑了:“…………鬼主大人,我看上去很好骗么?”
一时也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给这人解释这些,燕鹤青内心烦躁,冷脸道:“爱信信,不信滚。”
顾屿信了。
阵法外。
“轰隆——”一道赤红天雷从深墨色天幕中劈下,携着凌厉天光扯破了黑潮。刹时阵法碎裂,怨气四散而逃,大雨倾盆而下。
小金人仰头看着天雷滚滚,登时面色煞白。赤甲兵士不明所以地看向自家尊主,低头顿首不敢多言。
顾屿同燕鹤青刚从黑潮中脱身,入眼便是千万道赤红*天雷向着城域处乱劈的景象。
燕鹤青拽着顾屿,面色凝重地移到了小金人身旁,低声道:“这赤雷,是天谴之兆?”
小金人看向他们,神色冷淡,沉声道:“不错,是天谴。此城杀戮过重,积怨太深。如今虽除去了根源,但怨气弥漫,早已触怒了天道。”
随着赤雷降下,城池中怨气渐渐消散。但同样,魂魄生气也在渐渐消散。这样下去,不出半个时辰,这城池便生机断绝,彻底沦为死寂之地。
眼见雷声愈烈,燕鹤青眸色幽沉,双手结印,试图为城中施加结界。
奈何她先前在黑潮中吞噬怨气,法力损耗极大。结界上暗紫色光泽流转,却也只抵了三道赤雷。
结界碎裂的一刹那,天雷反噬加诸己身。周身痛楚弥漫,燕鹤青踉跄几步,喉间腥甜,竟是生生呛出了一口血。
顾屿接替她上前补上了结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