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该不会是把自己当成拐卖儿童的人贩子了吧。
“阿姨跟你闹着玩的。”
纪奚露出一个异常慈爱的表情,深情地望着程颂安,苏默默默收回刚拿出来的手机,写了医嘱单交给纪奚。
“去拿药吧,她的伤口我暂时先包扎一下,回去记得用碘伏消毒,不要沾水,以免伤口发炎。”
“好,谢谢苏医生。”
纪奚去药房拿药,房间内只剩下苏默和程颂安两个人,苏默见程颂安始终低着头沉默不语,声音放得极为温和:“姑娘,你真的是她女儿吗?”
程颂安摇摇头:“不是。”
苏默马上掏出手机准备打110,程颂安的目光落在苏默的手机上,及时而恰当地开口说:“不过她是我的资助人,算是我半个后妈。”
“原来如此。”
苏默又一次删掉了差点拨出去的“110”,拿出换药包戴上手套让程颂安把手臂露出来。
程颂安手肘上有几处擦伤,苏默小心翼翼揭开和皮肉粘在一起的衣物,然后夹起棉球用碘伏消毒。
“有点痛,忍忍就好了。”
苏默的动作放得轻柔,程颂安沾到碘伏的伤口有轻微刺痛,她咬咬牙忍住了。
清理完手臂上的伤口后,苏默又握住了程颂安的手掌:“你的手心也有划伤,是被碎玻璃划破的吗?”
“不知道。”
程颂安摇摇头。
她手心里的伤是在地面上摩擦的时候擦伤的,程颂安那个时候只想反抗,满心都是报复,手里抓了什么东西也不知道,只觉得掌心火辣辣的疼。
原来她也不是无坚不摧,她只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底层蝼蚁,死了只配烂在地里的那种。
这世界上还是有点温暖的,就比如眼前的苏默医生。
程颂安愣神了一小会儿,苏默已经干脆利落地把她两只手都包扎好了。
“注意不要沾到水,回去之后让你……阿姨帮你再消消毒,这么好看的手可不能留疤。”
苏默最后这句话完全是脱口而出,程颂安的手指非常漂亮,修长纤细,指甲圆润,指关节透着淡淡的粉,美中不足的是,她的左手无名指上有一道横着的伤疤,破坏了整只手的美感。
程颂安掌心有一层淡淡的薄茧,是长时间做粗活磨出来的,这双手的主人大概从小时候就受到不少虐待,因为她身上有好几处陈年旧疤。
苏默再次叮嘱程颂安:“小姑娘,如果碰到什么对你不利的事,第一时间就要报警,让警察来处理这一切,千万别憋在心里,知道吗?”
“嗯,”程颂安直直地望着苏默,点了点头,道谢说:“谢谢苏医生。”
程颂安坐了一会儿,纪奚敲门走了进来,手里提着苏默开的药,然后带着程颂安离开了急诊大厅。
月黑风高,纪奚抬头看了看漆黑的天幕,身后跟着走得慢吞吞的程颂安。她见对方两只手都包的严严实实的,想到了昨天晚上刚激情下单的一堆高考冲刺资料,突然觉得自己这个后妈当的不是一般的恶毒。
现在退货还来得及吗……
“手还疼吗?”
纪奚不冷不淡地问,程颂安摇摇头,她见纪奚手里拎着那袋药,想伸手拿过来,却被纪奚往身后一甩:“你没听医生说,这几天好好养伤。”
“我自己拿。”
“程颂安,”纪奚喊了程颂安的大名,她见对方条件反射般两肩一耸,像是心下生怯,于是就放缓了声音:“你还要我说几次才听话?”
纪奚活了二十多年,头一次见到程颂安这种倔强执拗到这种程度的人,她不哭不闹一声不吭,反而试图对自己使用冷暴力来解决问题,有什么话不能当面说,非要压在心里胡思乱想,越到最后误会越深。
“你的性格很不招人喜欢,你知不知道?”
程颂安眸子里是一片化不开的浓黑,她对上纪奚那双带着淡淡怒气的桃花眼,声音淡淡的,随着夜晚的凉风有些听不真切。
“我不需要任何人的喜欢。”
“……”
纪奚差点笑出反派的声音,眼前的少女梗着脖子和自己对弈,鼻青脸肿的模样令纪奚觉得可笑不已。
年纪还是太小了,没有经历过社会的毒打,她什么都不懂。
自认为一个人清高就能屏蔽周围的一切杂物污秽,却不知道那些脏东西会主动找上门来。如果程颂安一直是这个态度,孤枕难眠就是对她未来最好的形容。
“你会后悔的。”
纪奚轻飘飘撂下一句话,攥着程颂安的小臂来到了地下车库。
程颂安自知挣脱不掉,干脆放任纪奚拖着自己走。
纪奚最烦这种长了一张嘴不肯好好说话,对她有什么意见直说就好了,纪奚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一个不近人情的人,可是拧巴别扭的程颂安差点让她出口成脏。
她憋着半肚子气打开副驾驶车门把程颂安塞了进去,她倒是想看看从医院到家里这一段距离,这个闷油瓶子会不会和她说一句话。
“你什么时候开学?”
纪奚问了一些平时长辈和小辈聊天时的常用问题,结果对方就是和她杠上了,一句话也不说,只是把脸转向窗外,看也不看纪奚一眼。
“你父母呢?”
“你是怎么来到这儿的?家住哪儿?家里有几口人?”
纪奚像个查户口似的上瘾了,程颂安依旧扭着头一言不发,耳边仿佛围着十几只苍蝇嗡嗡乱叫,吵得她心烦意乱,为数不多的素质差点在这一刻分崩离析。
“你能不能……”
“咕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