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怎么能说是老大呢。
再说回原处。
偌大的桌前,顿时只剩下蔺安之一人。
同样无心于餐食,他以手支颐,陷入了更深的思考。
倘若如此,那以往的病症发作都是怎样解决的,莫非当真是从不与他人发生哪怕一秒钟的肢体接触?
不是的。
蔺安之轻轻回应了自己。
他偏过头,拇指与食指的指尖不自觉地揉搓,目光落在上面,五感仍在回味上午享用的佳肴。
——细腻白皙的肌肤,浅淡而勾人的香气,掌心下纤细的弧度,还有那被亲吻时总会稍稍压抑的呼吸。
越是回忆就越是渴求,蔺安之抿了抿唇,毫不犹豫掐了把手臂,借由疼痛警戒自己不能再任由着堕落。
只是痛楚仅有一瞬,过后随即又被更深的欲望填满空虚的沟壑。
他微微仰起头,愈发好奇背后的答案,紧接着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是一片清明。
蔺安之同系统说道:“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系统早知道他不会有什么好主意,及时止损:“住嘴。”
但宿主仍是自顾自地接了下去:“第六感告诉我,破局的关键会在崔云衢身上,所以我决定大张旗鼓地追求他。”
同时不免叹息,他在原世界好歹也是个剑修,本行暂且不论,符箓道法也是颇为精通的。
只可惜这个世界虽说貌似有神鬼灵怪之事,但并无灵气,使得施展不开手脚。
否则,凭自己的功底,几式下去就能治病外加找出失忆的原因,培育出鬼王同样不在话下。
系统:“这不就是你失忆前在做的事?”
蔺安之:“......”
好像也是,毕竟他明恋崔云衢这件事已经人尽皆知。
所谓的大张旗鼓的确是声势浩大,以至于到了一种违反校规的地步。
直升机盘旋在校园上空,螺旋桨嗡嗡的噪音吸引了在课间打闹嬉戏的一众学生。
原本就站在走廊的自是探头向外边看去,待在教室中的也免不了好奇地走出。
而后目光相接,从对方的眼中只看到茫然:
“什么情况?”
“不知道啊,好像是十班那个姓蔺的富哥要追人了?”
除却直升机的轰鸣和随之架下的、缀满鲜花的云梯外,高三楼下的拼成爱心图案的九十九朵嫣红玫瑰同样引人注意。
这所学校中,三个年级的楼栋彼此之间以连廊连缀,段长的办公室就坐落于此。
那是个肚皮松弛的中年男人,头顶因为操劳学校事务而过早稀疏,听到哄闹,顿时气冲冲地摔门而出,大步迈到蔺安之面前。
后者已然精心打扮过一番,西装笔挺,青松似的挺拔地站着,每根头发丝都写满了矜贵,神色同样傲慢而冷漠。
“学生来上学就要有学生的样!早恋不可取,这样铺张浪费的追求方式更是有悖校训!这些道理都被你学到狗肚子去了吗?!”
高三段段长充满正义地怒道。
这一刻,他就像是棒打恶虎的武松,像是拳打镇关西的鲁智深,就连脑门反射的油光都在诉说着英武不屈。
蔺安之当然不怕他,他在剧情线里连共和国法律都能违背,岂会再畏惧区区校规。
他张口:“事成以后多捐一栋楼。”
口含天宪,言出法随。
高三段段长无声地退下了。
这一刻,他又像是给张生与崔莺莺牵线的红娘,像是促成柳梦梅和杜丽娘梦中相会的春香,眼角默然的泪光闪烁着酸楚。
而卫衣娃娃脸又闪现到了蔺安之面前,哦,现在不应该叫他卫衣娃娃脸了,因为他也换了身装束。
略有宽松的衬衫尾端有一半扎在工装裤中,卫翊单手插在裤兜里,依旧是嬉皮笑脸。
余光瞥见他立于身后,蔺安之对着镜面整了整领带,随口问道:“你怎么突然换衣服了?”
“很突然吗?”卫翊说,“那么多年的朋友了,你明明知道的,我总是在挑剔美,也总是在追求美,既然那身衣服不适配我当下的心境和出席的背景,那么就该换掉。一天换三四身衣服对我来说,都是很正常的事。”
蔺安之一顿,他还真不知道。
随即转过身,预备给以后类似事件的发生做个铺垫,极其自然地按了按太阳穴:“事实上,昨天下午一醒来,我就感觉大脑模糊,记忆也十分混乱,很多事情一下子都记不得了。”
卫翊挑了挑眉,笑道:“前天是你宣告成年的十八岁生日,晚上还和我们兄弟聚了聚呢,可惜说是与人有约,提早走了。”
语至末尾,徒增暧昧:“也不知道约的是哪个情哥哥情弟弟。”
蔺安之静默几瞬,很想说他也不清楚。
如今看来,他就生活在一只谜团绕成的线球当中,而隐藏在最深处的是一个不知姓名的人,那人似乎在自己的人生里无处不在,又宛若消失遁迹,无影也无踪。
视线自上而下地扫过蔺安之,卫翊伸手就想去碰他的脸,然后被蔺安之不着痕迹地侧身避过。
指尖顿在半空中,卫翊随即满不在意地收回,又笑了笑,用无辜的语气说道:“蔺小少爷今天穿的怪好看的,怎么不让我摸一摸,留个纪念,怎么?忽然就嫌弃我了?”
蔺安之也笑了笑,琥珀似的眼眸里含着警告,微微抬起脸,眼睑向下看他:“没有我的许可,谁允许你擅自触碰我了?”
“我的错,我的错。”
卫翊轻声告饶,哄小孩一样地说道。
蔺安之哼笑一声,算是暂且放过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