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安之扯了扯嘴角,眼神冷了下来:“不爱听,建议撤回。”
比起承认自己的光辉形象,他宁愿相信崔云衢年纪轻轻便沉迷风水八卦,不过八成也只是随意摆摆罢了。
当代年轻人都这样。
语罢,接着也进了自己的房间。
人生十八载,却是头一回现场直击亲身生活的寝室。
蔺安之不可避免地露出了蔺姥姥逛大观园的神色。
生活中的细节,往往最能反映出人本身的性格和爱好。
他走到书柜面前,端详半晌,指尖划过最上方的一排书目,笃定道:“这几本应该是别人送的。”
系统:“判断依据?”
蔺安之道:“什么普鲁斯特福克纳伍尔芙,我从来都不看那么文艺的书。”
顿了顿,拨开明面上陈列的教辅,从后边抽出一本悬疑小说,颇为自信地骄傲一笑:“以我的风格,要看自然就是鉴赏市井通俗文学。”
“......”
对他把喜欢看闲书说得那么高大上的行为,系统理解无能,但选择尊重。
五指静静捏着书籍的封皮,蔺安之没有翻开一页,语气中浮现怀念:“以前这法子,我都是拿来对付师尊的,小时候不爱练剑,每当同门的师兄弟从山门外给我带了话本,我都......”
戛然而止。
小说从手中滑落,蔺安之半倚书柜,肩膀像是呼吸不过来一样不断抖动。
唯恐出事,系统急忙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蔺安之沉默了下,缓缓道出自己造的孽:“说到师尊我就想到了崔云衢,说到崔云衢我又想起了他刚才衣着清凉在我面前晃的画面,说到皮肤过度裸露的景象我的病就犯了。”
而且,在找救命稻草的那一瞬间中,他终于想起来自己忘了什么了。
他忘了季青霁。
·
学校规定晚上十一点熄灯。
季青霁住的同样是二人寝套间,这是他作为特等优秀生的待遇。如今正是临近熄灯的时候,他的室友正端着牙杯从洗手间走出,刚打了个哈欠,就听外边传来敲门声。
“我是季青霁的弟弟,请问可以让我进去一下吗?我有事找他?”
打开门,门外的少年如此说道。
天色太晚,又恰逢走廊的灯坏了没修,映得他的面容有大半隐没在阴翳中,只听得见轻柔悦耳的嗓音,以及辨识出那双浅色的剔透的眼眸。
季青霁的室友没认出来,这就是下午那场盛大表白的主角之一,也是校园风云人物之惹是生非榜的榜一。
“哦,季青霁原来还有个弟弟吗?而且也在这个学校?好歹也是相处三年了,他竟然什么都没跟我说过。”
室友小声嘟哝着,也不觉得奇怪。
在他的认知中,季青霁的确也就是一个那么冷淡的人,任谁都走不进他的内心。
随即扶着门框,转头向内大喊一声:“季青霁,你弟来了,出来见一见!”
那少年笑了笑,体贴而乖顺地说道:“不用麻烦了,同学你去休息吧,我自己去他的房间里找他就行了。”
室友点了点头,抬手又打了个哈欠。他太困了,以至于没有再关注接下来的动向,自顾自地关上外门,然后回了自己的房间。
乍一进门,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反锁,蔺安之立刻卸下了伪装。
“哥哥?”
没有得到回应,他挑了挑嘴角,冰冷的视线在屋内扫视,意料之外地没见到季青霁,却是注意到了压在桌上的一封信纸。
蔺安之可没有与他人隐私保持距离的自觉,他只觉得所有的东西都应该属于自己,季青霁这个哥哥同样概莫能外,他的一切也合该对自己完全开放。
步至桌前,纸上的内容随之清晰。
季青霁的字很好看,是那种典型的好学生的字体,飘逸而不失端方,老师在批改作文之际会非常喜欢,他的遣词造句也极其优美,看得出来文采斐然。
即便如此,蔺安之的面色还是慢慢阴沉了下来。
......这是一封情书。
全文没有出现过一个对方的名字,但从满屏的“他”中可以知道,那是个男人。
蔺安之还是头一回知道,像季青霁这种人,这种被他压在体操垫上从脖颈啄吻到腰线,明明浑身颤抖,却还是不肯吐出一声呻吟的人,竟是会对一个不知姓名的男人有那么炽热而病态的感情。
——“我不能失去你。”
——“不论怎样都可以,求你再多看我一眼。”
——“你只能是我的,任何人也别想从我手中夺去。”
都说人怒到极致反而是会笑的,蔺安之攥着信纸的一角,居然真的笑出了声。
只是外在表露的情绪和内心是两回事,那种所有物被觊觎,还有他自身就牵挂着别人的感觉令人极为不悦。
季青霁会脱离他的掌控吗?
竭力压制住那股窜起的无名火,蔺安之在心中冷冷地说了句“不可能”。
他低头,曲起的手指动了动,不但没有撕碎这封情书,反而拿出手机拍照留证。
正准备折叠成方块收进裤兜中,就听通向阳台的门陡然作响。
嘎吱——
它开了。
季青霁抬步走了进来,语调轻得有如羽毛擦过耳际:“你怎么来了?”
他的声音这么轻,是在颤抖吗?他是在害怕自己吗?
蔺安之恶劣地想着,并没有为此生出半分愧意。
也对,毕竟季青霁从来没有说过一句喜欢,短暂的数天相处中,也始终在被自己强迫。
更重要的是,他已经有真正渴求的意中人了,怎么会甘心沦落为玩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