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罪恶了。”
他低声喃喃。
身边,崔云衢听到了,略一颔首,也低声说道:“毕竟是兄妹,万一以后出现生育事故了怎么办。”
“......”蔺安之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孺子不可教也,我和你无话可说。”
两人说话时凑得很近,鼻尖几乎都要贴在了一起。
季青霁是死了,但还没完全的死。
他能为蔺安之正常的寿数,勉为其难地给崔云衢一个继续活下去的理由,却并不意味着能忍受他们的接近。
崔云衢的喉结上方出现了一条细细的血线,还是蔺安之先注意到的,拿出纸巾按住伤口为他止血。
这一幕被转回身,正准备安顿他们的蔺母看到了。
她带着微笑,审视的目光落在崔云衢身上:“安之,这就是你的男朋友吗?”
蔺安之挽着他的胳臂说了声“是”,崔云衢也点头,道“阿姨好”。
一阵毫无用处的嘘寒问暖后,蔺母并没有起疑,话里话外更是不以为意。
在她眼里,崔云衢就是蔺安之的同龄人,除却相貌突出,其余的便再没有什么地方值得注意了。
也不会妨碍到他们任何的计划。
倒是这时候,雨越下越大,重重砸落在地上。
分明才下午三四点,天就已经全黑了,浓重的墨色翻滚在天际,附着老宅上方原本就盖着的阴翳。
蔺安之抬眼看去,心里很清楚是为什么,崔云衢毫无知觉,察觉到他下意识要将手抽走,反而收拢得更紧了。
只有蔺母面色一变,连场面话都顾不上再说,步伐匆匆地去了主厅。
神明忽然发怒了,她要去探清楚原因。
两人也就各自回了房。
老宅的屋子基本上都很久没住人了,即便让人提早打扫过,角落里还都是尘灰。
蔺安之闲着也是闲着,又皱着眉头嫌弃这里不够干净,干脆提桶打水,亲自洒扫了一番。
崔云衢一直没有来找他。
蔺安之再次出门,还是蔺母喊他出来吃晚饭。
晚饭的地点就设在主厅,当着列祖列宗的面,摆了一张檀木的四角方桌。
这样诡异的气氛下,也只有蔺母蔺父还能习惯性地扮演着好长辈,就是生性活泼的蔺嘉宁,一顿饭下来也没说几句话。
蔺安之更是感到,来自高处的神龛,从他迈过门槛起,就有一抹目光压在了身上。
深邃,粘稠,如附骨之疽,更是不论逃到哪里都躲不开的影子。
“多吃一点。”
恍若没能感受到压力,崔云衢看着他,这么说着,同时给他夹了一筷子菜。
蔺安之无法拒绝。
因为崔云衢夹的都是他喜欢吃的,这人平日不声不响的,却早就摸清了蔺安之所有方面的喜恶。
放到嘴里慢慢咀嚼着,蔺安之又感觉那道凝在头顶的目光愈发地沉了,也让他吃得更有压力了。
再抬头,却见坐在对面的蔺嘉宁咬着筷子,看了看左右压抑的环境,小声地说:“堂哥,这你怎么都还能吃得下去?”
顺手也给崔云衢夹了菜报复回去,蔺安之淡淡道:“我劝你多少还是吃点。”
蔺嘉宁“哦”了声,也不知有没有听进这句好心的提醒。
蔺安之的想法并非空穴来风。
根据推测,恐怕今晚蔺母蔺父就要行动了。
事实也不出所料。
入夜,他在床上睡着,再睁开眼是被系统喊醒的。
它无情道:“看看你身上穿着的是什么。”
蔺安之条件反射,目光下移。
只一眼,他怒了:“怎么又是女式的嫁衣,我没有任何歧视的意思,但能不能有人正视一下我的性别!”
在魔界是这样,在现代社会被强制配婚给邪神也是这样。
喜庆荡然无存,蔺安之只感到了尊严的丧失,和人权的被蔑视。
屋内除了他,还有其他的人。
缓缓睁眼的动静极其轻微,但还是被发现了,蒙在头上的红绸布被猛地掀开。
强光刺进眼里,蔺安之立刻又闭上了眼,生理性的泪水跃上眼睫。
然而蔺母毫不在意,弯下腰,还是那般温柔的眼神,但在此刻用来死死盯住他的面庞。
还是蔺安之颤抖着嗓音,眸中写满了不可置信,先低低喊出了那声:“为什么,妈?”
“不愧是神明挑中的祭品,也不愧是我最看好的孩子,”蔺母演都不演了,满意地笑道,“祂会喜欢的,祂一定会喜欢你的,我们的家族将会在我和你爸的带领下走向辉煌。”
蔺安之沉默了,一时不知道该问什么,只是勉强挤出一句话:
“这个年代已经不兴盲婚哑嫁了。”
蔺母有理有据:“但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蔺安之:“......”
蔺母又冷静道:“我查过法律了,合法存续关系的养父母享有与亲生父母同等的权力。”
蔺安之:“......”
如何呢?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两人用魔法对轰了一轮,最后以蔺母的胜利告终。
她走前再次威胁蔺安之好好听话,虽说量他也做不出什么。
——手上还束缚着绳索,房间的大门又被从外面锁住了,别人自身难保也救不了他,又能逃到哪里去呢?
脚步声渐远。
这时再落到耳边的,仅余下淅淅沥沥的雨声。
浑身上下动弹不得,蔺安之闭着眼,满心的绝望使得他缩在角落里小声地抽泣,裹在嫁衣之下的单薄身躯轻微地打着颤。
这个世界似乎都要将他抛在身后。
“......真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