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田用看死人一样的目光冷漠地盯着他。
姜富海真的想回家,在这陌生的地儿,所有人都看他不顺眼,试图教他做下人的规矩,他来这里是为了做主子,不想伺候别人。
“我没有签卖身契,不是下人!”
秋田一脸惊奇,上下打量他:“有这种事?”
关于家中老爷找到了流落在外的儿子之事,府内上下的人都听说了。但认错了人,只有伺候在主子身边的人才得知。
这事不光彩,能够在主子身边贴身伺候的都是聪明人,大家不约而同闭了嘴。因此,府内普通下人压根不知道这些。
姜富海颔首:“真的,我不是下人,府内强行把我留在这儿,那是触犯了律法。”
秋田拿不准主意,只好带着他去见主子。
想找家里的夫人作主,恰巧夫人歇了,就只能去书房里找老爷。
阿良守在书房外,得知姜富海要回家,道:“我劝你别回。老爷正在气头上,这时候你和姜家不乖一点,可能会倒大霉。”
姜富海闻言,活生生打了个寒颤。
大户人家的老爷想要为难一个普通百姓,那都不用亲自出面,只吩咐下去,姜家想要过安宁日子,简直是做梦!
阿良见他听进去了,再问:“你可想好了,要不要回家?”
姜富海摇摇头。
他算是知道了,何老爷对于儿子在乡下吃了许多年的苦这件事心头有怨,姜家想要全身而退,必须得让何老爷把这口怨气散了才行。
也就是说,姜富海接下来要吃苦受罪……真的越想越绝望。早知道,他当初说什么也不会故意将手里的活留给姜大川了。
温云起身边也有不少教他的管事和夫子。
姜大川从小到大没有读过书,不懂得大户人家的规矩,要学的东西很多。光是与人见面,见什么人说什么话行什么礼,都得从头开始学。
温云起本来就会这些,行礼问话只是细节上有些微的不同。他装作自己笨拙,学个三四次才懂。
饶是如此,教他的人也觉得很省心,到了何老爷面前,自然是大夸特夸。
何老爷见儿子一点就透,心下特别满意。他一有空就跑去见儿子,光是下人说学得快可不行,得亲自看过。
果然,才短短两日,用膳的规矩就像模像样。
“大川,可有哪里不习惯?”何老爷特别想要做个慈父,关于家中以前的那些事,他还没来得及告诉儿子,眼看儿子如此聪慧,他觉得时机到了,省得儿子从别人口里听说了一些乱七八糟的所谓真相,再被人给误导了去。
温云起摇头。
何老爷又问:“你学这些,有没有觉得吃力?若是学不过来,咱们慢慢来。”
“还好。”温云起盛了一碗汤,放到何老爷面前。
何老爷看到儿子动作上还有些生疏,但规矩礼仪上没有丝毫欠缺,心下愈发欣慰:“之前你问过,何府的血脉为何会流落在外多年,当时我挺忙,没有跟你说真相。实际上……”
他顿了顿,“你生母是一个歌姬,底下的商户献上来的,机缘巧合之下有了你,恰巧那时候夫人也有了身孕……彼时我已经二十多岁,膝下还没有嫡出孩子,夫人早已让人停了后院的避子汤,妻妾一起有孕,夫人心情烦闷,我怕她……大户人家的夫人都有一些手段,我为了护好你们母子,将你们送出府城。几个月后,你们母子平安,我派人去接孩子,你生母不愿意回来,但把孩子交给了管事带回。”
温云起讶然:“可我明明是在姜家长大。”
“问题就出在这儿,你生母交回来的孩子不是她生的。”
何老爷说得隐晦,温云起却明白了。
姜大川生母大概是看出来何夫人不是个善茬,可能会对她生的孩子下毒手,干脆找了一个婴孩送往何府,再把自己的亲生儿子送到农家。
农家虽苦,好歹能留住命。
回了何府是富贵,但得有命在,才能享受这一场富贵。
何老爷说到这里,动作粗鲁地抹了一把脸:“我也是才知道,当年换子之事,是夫人一手所为,她从娘家那边找了一个婴孩交给你生母,逼着她将那孩子当成亲生送回何府。”
温云起面色一言难尽。
何老爷当然看到了儿子复杂的面色,苦笑:“都说家丑不可外扬,咱们父子是一家人,你要笑就笑吧。”
温云起好奇问:“那父亲是怎么发现的?”
何老爷面色难堪,似乎有些难以启齿,却还是道:“那个景书是你母亲后来从娘家过继来的孩子。原本我不答应,但是歌姬给我生了儿子,她心里不好受,我也得给齐家一个交代,所以各退一步。她接受外面抱回来的孩子放在名下,我名下多一个齐家血脉的儿子……”
这里面的事情很复杂,是两个家族之间的博弈,何老爷不想在这件事情上多说,主要是儿子才刚回来,刚刚读书认字,生意上的事,说了儿子也不懂。
他将偏离的话头扯了回来:“你也看见了,景书当自己是个女人,只喜欢男人,胡闹就算了,分桃断袖自古有之。可他和那个抱回来的孩子……好上了。但两人是亲堂兄弟,夫人为此还大病一场,我去探望时,刚好听到夫人训斥二人,这才知道自己养了多年的儿子已经被人掉包。齐家太过分,也太可恨!”
即便事情已经发生过,何老爷讲到此处,还是怒火冲天,狠狠拍了一下桌子泄愤。
温云起没什么感觉,好奇问:“那个顶替了我的人如今在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