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云起自从认祖归宗之后不怎么出门,但何老爷还是抽了一天时间带着他去了自家的几处做得不错的铺子。这间酒楼就是其中之一。
伙计看见温云起进门,脸上堆笑,还有人去找了掌柜。
掌柜能在酒楼中独挡一面,也算是何老爷的心腹之一,看到自家公子和一位姑娘结伴而来,脸上笑容又灿烂几分,灿烂到有些谄媚,弯腰伸手一引:“少东家,楼上雅间早上才打扫过,请。”
温云起瞅了一眼掌柜,心下好笑。他到何府,满打满算还不到俩月,往日这府里上下就是称呼他为公子。掌柜这一声少东家,分明就是故意给他做脸。
掌柜对上他的目光,又喊了一声:“少东家小心脚下,今儿想吃什么口味?厨房里新做了一道梅花圆子,是酸甜口,公子要尝尝么?”
话是对着温云起问的,眼神却飞快看了一眼吴文思。
这酸甜口是女儿家喜欢的口味。
看来何老爷嘴上说着不急,想让儿子迟些定亲,其实心里并不这么想。
吴文思哪里看不出来掌柜的小心思,进门后将腰间的鞭子解下往桌上一放:“我学了多年的武,刀枪剑戟都略通一二。”
掌柜看到姑娘这般彪悍,抹了一把汗,飞快退下了。
这得告诉东家一声吧?
自家公子以后要是敢负了这位姑娘,怕是要被打死。
刚这么想,楼梯下到一半,有个伙计凑了上来,低声说了这位姑娘刚才当街抽钱公子的事。
掌柜默然,不自觉又抹了一把汗:“你别干了,跑一趟何府,跟阿木管事说一下那姑娘的事。我看公子那笑模样,多半是已经上了心。”
看长辈关门离去,温云起失笑:“你吓唬他做什么?”
吴文思上下打量他:“你是何家那个在外头养了多年的公子?”
温云起颔首:“险些被人给顶替了身份,好在我关键时刻发现真相,提醒了何老爷。”
吴文思心知,这个“险些”,多半就已经成真。
假公子顶替了真公子的身份,以防身份暴露,肯定会对真公子下狠手。
“我生下来就被人说克父克母,被送到山上养大,习了一手好武艺,其实除了吃穿差点,山上日子也不错,至少过得单纯,没有人勾心斗角。但偏偏又被我爹想了起来,非要把我带回来嫁人,都没有正经谈婚论嫁,就差点吃了不对的药让人废了武艺,那药里还加了助兴之物。”
温云起秒懂,从小习武的姑娘,以武艺傍身,没了武功,娘家还不帮忙撑腰……看那钱公子的样子也不像是个专情的。
两人用了一顿膳食,期间相谈甚欢,完了温云起还亲自把人送回了吴府,还对着吴府的门房说改天要亲自登门拜访。
等回到何府,天已近黄昏。
温云起进门就遇上了一个小童,那是府里的大管家阿木的儿子。
“老爷在书房等
着公子。”
想也知道,多半是要问关于吴姑娘的事。
温云起去了书房,刚好看到有个妙龄女子端着托盘站在书房院子之外。
那女子的打扮比丫鬟要华丽些,却又远远比不上府里的主子。温云起只看一眼,就猜到了她的身份。
何家夫妻感情不睦,而大户人家的老爷和公子除了正妻之外,还会有妾室和通房丫鬟。何老爷没有妾,这位……多半是个通房。
随着温云起靠近,那女子福身行礼。
“给公子请安。”
不等温云起叫起,她站直身子,“奴婢想麻烦公子一件事,这……”
她将手中的托盘抬高,“这是奴婢为老爷精心熬的药膳,用以养胃健脾。老爷的胃不太好,麻烦公子帮奴婢将粥送给老爷。”
温云起打量了她柔美的眉眼,目光又落到那个汤盅上。
身边阿宽已经变了脸色,就要训斥,温云起率先出声:“你确定要本公子帮你送汤?”
丫鬟再次福身:“多谢公子,奴婢灶上的手艺不错,回头会有谢礼送公子。”
这话说的,好像他缺这顿饭吃似的。
温云起乐了,问阿宽:“我会没饭吃?”
阿宽颇为无语,这丫鬟是最近几天才到老爷身边,瞧这心大的模样,居然使唤起府里唯一的公子了。
温云起看那丫鬟将托盘送到自己面前的决心不改,看一眼阿宽。
阿宽板着脸,单手接过托盘,端着就往园子里走。
如果何老爷真的在乎这个丫鬟,人都送了亲自熬的粥到门口,即便不让丫鬟进去,也会派人来接了粥,把人晾在门口不管,何老爷就已经是表明了态度。
这丫鬟也不知道是蠢还是对自己过于自信,进不去院子了还不肯识相地赶紧离开,竟然还让府里唯一的公子帮她送粥。
可能她觉得何老爷只有这一个亲儿子,亲儿子送的东西再不喜欢也会尝两口……可她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身为一个丫鬟请主子帮忙做事……姜大川刚从乡下回来,不懂规矩,帮忙送粥也没什么,但这粥一送,丫鬟绝对要倒霉,如此拎不清之人,怕是再无机会伺候何老爷了。
所以,温云起才多问一句。
何老爷看到进门来的儿子,刚想要出声打趣几句,就见阿宽将手中托盘放在了桌上。
这主仆二人刚从外面回来,从大门口直接被人接到了此处,自然没空送什么粥。即便有吃的,那也是从外头带回来,应该有食盒装着。
何老爷想到了方才要进来的那个丫鬟,脸色黑沉了几分:“扔出去!”
一语双关,不光是要扔这碗粥,那个不知轻重的丫鬟多半也要被送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