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半个时辰后,周家主让人撤走了杯盘碗碟,道:“我看你父亲脑子是越来越不清醒了。居然把一个外室子当宝,你说那舞姬生下来的孩子,他怎么就能笃定是自己的亲生子呢?”
何景书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不回答吧,他又怕周家主生气,试探着道:“子嗣之事,事关重大,想来父亲应该不会弄错……”
周家主想听的可不是这些,他一怒之下直接将手里的杯子都砸了,瓷花和水花一起溅开。
何景书吓到浑身发抖。
见状,周家主愈发失望,想要像与聪明人说话那样点到即止,怕是跟何景书扯一天都说不明白。他干脆开门见山,打了个响指:“进来!”
门被推开,周家主的心腹之一端着个托盘放在了何景书面前,然后躬身退出,又麻利地关上房门。
托盘上有好几个纸包,上面还各放了一个小竹片,写明了药名。
何景书看着面前这堆东西,只恨自己胆子太小不敢装病……他真的不该回来。
纸包有六个,还有俩匣子,此外还有一把匕首。
周家主耐心地一一介绍:“这几包是药粉,前三包是慢性,用了后能让人一月之内毙命。这三包是快的,见血封喉,下肚就救不回来。这两盒是熏香,点了能让人中毒,而这匕首上有毒……你把这些东西带回去,见机行事。”
何景书害怕到了极致,张口就发出震天一般的咳嗽,半晌都缓不过来。
“不不不……我不敢……”
周家主眼神狠厉,伸手拍了拍何景山的肩膀:“何
家就只有父子二人而已,那几个姑娘都不会做生意。景山,男儿在世,为名为利总要图一样。“他言语间满是蛊惑之意,“他们父子出了事,何家就只剩下了你,你还是在何府夫人的名下,算是嫡子。若是一切顺利,何府家业,可都是你的了。”
半个时辰后,何景书紧紧抓着自己的袖子,恍恍惚惚回府。
傍晚,周家主准备的熏香就已经点在了何老爷的书房中。
父子俩一前一后进门,何老爷刚走两步,瞅了一眼香炉,无情道:“打断何景书的腿,即刻把人送回周府。对了,让大管家去一趟祠堂,将族谱上何景书名字划掉,顺便把何氏也休了……休书一起送往周府!”
何老爷从父亲那里接手了何家生意,一晃已经有几十年,何府在他手中蒸蒸日上。他那样对待周氏,自然要防着周家人报复,一直都有派人盯着。
他也想看看何景书的选择,这些年他没怎么管这孩子,但孩子启蒙那几年,他也是真的用心教导了的,且这些年何景书的衣食住行,他从未约束过,真拿何景书当何府的公子来养着……结果,实在太让他失望了。
*
何景书干了亏心事,好在一切顺利。但他心里不安,也怕被养父发现端倪,早早就睡下了。
院子外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那些声音越靠越近,何景书总觉得是自己做的事情暴露了,吓得紧紧闭上了眼。
下人们闯进了屋中,掀开被子,将床上的何景书拖到了院子里。
何景书吓得魂飞魄散,眼瞅着这些人要把他往行刑的春凳上拉,忍不住尖叫出声:“你们要做什么?我是何府公子,是主子!我要见父亲……”
他想往外跑,但一步也没能挪动,身子还没有离开春凳就被人摁了回去。
大管家阿木狠狠一挥手。
立时就有板子落到了何景书的腰背上。
何景书从来没有受过这种罪,连连惨叫,叫嚣着要见父亲。眼看众人不为所动,便开始求饶。没多久,哼都哼不出来了。
阿木凑到他耳边:“周公子今日这顿板子可一点都不冤,老爷的鼻子很灵,进门就闻到了熏香不对。周公子也是,给老爷做了这么多年的儿子,居然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擅长什么。”
何景书听到他称呼自己周公子,吓得瞪大了眼,却没有多少精力叫嚣,打起精神道:“我要见父亲,我可以解释……是他们逼我的,我不干都不行……”
阿木冷笑一声:“小的是老爷身边贴身伺候的人之一。不怕告诉你,周家主到底和你说了些什么,又到底给了你什么东西带回来,小的都一清二楚,老爷也一清二楚。”
听到这里,何景书连辩解的力气都没有了。
“来人,即刻将周公子连同这封休书一起送回周府!”阿木吩咐完,离开时道:“周公子也别怨恨,老爷并非绝情之人,给过你机会了的,你自己非要贪,非觉得周家主亲近,熏香也是你亲自收买了人往老爷书房里放……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
何景书被抬出府门时,一路都在哭。满腔都是悔恨,因为他在拿着那些东西回何府时,心里也有在纠结要不要如实告知养父,但最后还是被周家主话中的那些好处给打动,选择大着胆子搏一搏。
“父亲……父亲别不要我……”
周家主看到送回来的侄子和休书,自是怒不可遏。却也心知自己承受不起前妹夫的怒火,当场坐了马车去何府求见,想要亲自解释一二。
何老爷却再也不肯见他。
温云起也没出面。
周家主在门口威胁说他要与何府为敌,也还是没能如愿进门。
用何老爷的话说,不是周府要找他算账,而是他要对付周家。
接下来一段时间,父子两人都很忙,连同吴文思一起,短短三个月不到,周府生意越来越差,周家主孤注一掷,筹了大笔钱财买下货物,以为能翻身……他都找好了买主,这一笔生意做成,就能将这段时间的亏损全部补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