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是在路上,家里的粮食不多,他自己还有一家子要照顾……若是跟妹夫讲道理讲不通,那就得把妹妹接过来一起走。
他照顾一家子都特别艰难,实在是有心无力。
温云起却不打算继续余杨氏母子搅和。那一家子娇气的,只等着别人伺候,偏偏高定财又对杨氏言听计从,若是勉强和好,接下来这一段路要么天天吵架,要么就是只能是他带着弟弟妹妹受委屈。
“这话说的,好像你过去十几年死了似的。”温云起说话一点都不客气,“我们兄妹三人是你们夫妻一起生下来的,你也每天都回家,怎么就成了我娘教的孩子?”
“不孝子,老子不想跟说话。”
温云起冷笑:“上梁不正下梁才歪,我们兄弟俩不孝,那是你根子就没长好,跟我娘没有关系。祖母去的第二日,所有人都在守灵,那天下午你去哪儿了?”
高定财面色铁青:“我去找柴火了。”
不是!
家中要办白事,刚好那是冬日,天气寒冷。按照村里那些不成文的规矩,事主家要在院子里点上几堆火,让来帮忙的乡亲邻里有个暖和的地方坐。
高定财说是去找柴火,却一去不回。帮忙的乡亲们都在院子里冻得直哆嗦,彼时高志毅十三岁多,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他已经知道一些约定俗成的规矩。
来帮忙的人很多,只要找来了柴火,自会有人帮着点火堆。
高志毅自己跑去了几丈之外的高大伯家中的柴房……别看只是堆了木头的屋子,没有主人家允许。旁人也不会来取柴火,他刚刚进门,就看到了柴房滚在一起的两人。大冬天的,二人脱得白花花,高志毅当时都惊呆了。
他到底是躲了。
彼时的他只隐隐觉得知道这件事情闹开了以后会让父亲颜面扫地,也会让家里丢脸。所以,他绕了一圈,又隔了两刻钟才回家。彼时,高定财已经拖了柴火到院子里,众人正在点火堆。
这事压在高志毅心底,他谁都没说。此时温云起拿出来质问,高定财脸色瞬间就变了。
一直是拉扯着弟弟不让弟弟打儿子的高大伯听到这话,身子顿住,他脸色越来越青,从周围人的脸色上分辨出自己没有听错后,高大伯瞬间怒火冲天,捏着拳头对着高定财狠狠砸下。
这一下打得高定财鼻血横流。
“孽障!”
高定财感受到了众人看过来的目光。他和杨氏站一起时,从不认为自己会后悔,但对上晚辈们惊诧的目光,他一时间只觉无地自容。
高孔氏看了一眼努力装作镇定的杨氏,嗤笑一声:“果然是什么样的烂锅就配什么样的烂盖,一点人伦纲常都没有,呸!畜生都比你们懂事。”
面对着兄嫂的指责,高定财脸色格外难看。
“你们信他不信我?”
温云起却已经厌烦了与他的纠缠,熬的粥都凉了,不说有没有填饱肚子,好歹这顿是吃过了。
他起身:“这板车还是重新分一下吧,各拉各的。”
在启程前,高定财为了让大家同心协力一起到江南,提出将粮食放在一架板车上,若是遇上歹人,拉粮食的人先逃,也是希望众人到了紧急关头能及时护住最重要的粮食!
所以才发生了高志毅一人拖着几百斤粮食行走的事。
高定财如此提议,其实有私心,所有的粮食尽在他手,谁家拖后腿,谁家有余粮,他都能做到心中有数。若是遇上了歹人,大家跑散了,这粮食也还在他的手中。
当然了,他的提议不无道理,杨家兄弟是自己凑上来的,对高定财的提议只有服从。赵家看的是高志毅是亲妹夫,又有几个外甥在,这粮食交到妹夫手中,还是外甥拉着,他真没意见。
高大伯也放心,反正粮食也没给外人,只是在自己亲弟弟手里嘛。而且所有人是一起走,每家的粮食口袋都做了记号,又都是熟人,不存在拿错的可能……等于是把自己的粮食交给车夫拉着,实在不放心,可以让自己的儿子去拖一拖板车,到时粮食就到了他的手里。
拖板车这活儿很重,一般人真干不了,所有的人都又渴又饿,自己走路都费劲,却还要花力气拖板车,真的是谁干谁知道。
明明一开始说的是所有粮食放在一个板车上,所有人换着拖。结果,出门半天,几个年轻人都来换了一遍,但最多走一里路就放弃了。高志毅的堂哥走了几步,借口要去茅房,将板车还了回来。
温云起此话一出,所有人都看了过来。
“还是各拉各的东西吧,我有点拖不动。再说,我爹不管我娘,我还得分神照顾她。”
这借口说服不了众人,赵氏三十多岁的人,正是能干的时候,压根儿不需要谁特意去照顾。
事实就是高志毅不想拉了。
这逃荒路上,可不好勉强别人。
“舅舅,把你的粮食搬走吧。”
赵斌叹口气,带着儿子搬走了自家的三袋粮食。大概有二百斤左右。
他家的粮食也是所有人中最多的。
“大伯,麻烦你把粮食拿走。”温云起说这话时,面色很冷淡。
高大伯苦笑。
高志文皱眉:“可是我们家的板车已经满了啊,这粮食拿回来放哪儿?”
一行人六驾板车,杨家兄弟的板车最小最破,赵家一架板车,他们家人多,东西挤得满满当当。饶是如此,他们也一声不吭,没有说放不下。
高大伯两架板车,他们家人最多,甚至还有两个不满周岁的孩子,高志毅两个堂嫂生孩子只相隔了一个月,如今大的那个孩子都才十个月。他们家的板车上东西也多,同样塞得满满当当,大多数都是孩子要用的衣裳尿布,还有高志毅家里的锅碗瓢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