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板车来打水的不止他们几人,不过带上全部家当来的还是少数,引得众人频频侧目。
当然了,逃难到此打水的人也有不少,众人只是多瞅了一眼而已。
赵氏心疼儿子,让兄弟俩到板车上去睡,奈何她推不动睡了兄弟二人的板车。若是前面松动了,他们的板车没往前走,后面的人会骂。走来走去巡逻的衙差也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大家又商量,三家的男人加起来八人,分成两两一组,两个人留下挪车,其他的人都在板车上睡觉……因为这是在排队,又不能离官道太远,否则就不作数了。
温云起这一宿挺累,上了马车就睡,期间赵氏给他灌了一碗粥……昨儿下午熬的,经历一宿,已经一股馊味。
兄弟俩喝完继续睡,三个时辰后,远远看见了大井村的房屋时,高定财摸了过来。
此时的高定财特别狼狈,身上都被汗水打湿了。
事实上,出现在此处的人就没几个齐整的,赶路而来的三家人要比其他排队的人看着要落魄些,而高定财……比三家人还要更严重点,跟个乞丐也差不多。
这年头乞丐不少,不过,上辈子逃荒几个月,高定财都没有这样狼狈过。
温云起一脸惊奇:“你追来作甚?”
“不孝子,把解暑的草药给我。”高定财到了路口,得知这边是排队取水,他也把板车推过来排上。
他们同行有四口人,但他没有四只桶,已经跟前后排队的人商量好了,他只要两桶水,剩下的两桶可以让他们打。前提是两人得帮他推板。
光排队不打水这事儿也不算新鲜,那些外地来的人捅不够,又不愿意一家子分开,就只能把轮到自己的水让给别人。
当然了,这年头水能救命?这种好事也不是每次都能碰上。
“什么解暑的草药?没有?”温云起一口回绝。
“这个板车是我的。”高定财伸手就要去拉。
这一争执,就显得此处挺乱,那边已经有衙差看了过来。排队这么久,但凡是闹事的,因为位置而起了争执的,都会被衙差扔出去。
眼瞅着就能打到水了,前面村口那边好像又有人在吼着水位又下降之类的话,上辈子高志毅一行人拖拖拉拉,隔了三天才到此处,彼时井中的水大减,排了一天多,每家只得一个桶底。
温云起绝对不允许这几桶水在此时出岔子。
他眼神一厉,一把揪住了高定财,将其上半身
狠狠压在板车上,另一只手掐住了他的脖颈。
“你是不是想死?”
高定财一路过来,还被衙差盘问警告,自然知道此处不能打架,他以为儿子会妥协。毕竟,都排了这么久了。若是被丢出去,这浪费的可不止是时间。他们一行人所有的水已用完,众人都等着这水救命呢。
比起草药,自然是救命的水更重要。
可一切都只是他以为,对上儿子冷漠的眼,高定财心里一惊。
温云起压人的动作还是引起了衙差的主意,他一把将高定财扔了出去,然后主动出声:“差大哥,他想要挤进来,还说让我们认他做爹,回头他给我们好处。”
衙差皱眉,周围询问了一番,确定高定财是新来的,立即上前准备驱离。
高定财自然不愿意,忙解释:“这是我两个儿子,我不是为了打水,是问他们要草药。”
温云起飞快道:“草药是借口,他就是不想老老实实排队!”
赵斌也起身作证:“对,我们根本就不认识他。什么草药,且不说我们没有,就是有,那也不可能给啊。”
高定财:“……”
“孽子,不孝顺的东西,连亲爹都不认,老天爷早晚收了你。”
温云起振振有词:“看,他达不成目的,开始恼羞成怒,胡乱诅咒人了。我爹是个赌鬼,早就被人打断了腿扔到山里喂了狼了。难道我会连自己的亲爹都不认识吗?”
高定财差点没气死。
赵氏唇角微翘。
杨大林看天看地,就是不看面前众人。
赵斌抽了抽嘴角,吼道:“我是他舅舅,一个冒出来的臭乞丐离他远点。”
高定财:“……”
衙差再一次跟周围的人确认了高定财不是一直排在此处后,一把将人揪起狠狠一推:“大人有令,所有人老老实实排队,你在此闹事,是不是想坐牢?”
有坐牢威胁着,高定财又不能证明自己是亲儿子的亲爹,只能悻悻离去。
离衙差稍微远点吼,他一边走一边骂。
高大伯一家到底是追了上来……高定财一个人拖板车,那车棚里不光是有母子三人,还有他们带的家当,他一开始还能赶路,后来就放慢了速度,这一宿能到此处,还多亏了侄子帮忙。
高大伯一家子带了六只桶,原以为怎么都够用了,结果一人一桶水,孩子也算一个人,他们家的桶没带够。于是,他慢了两个位置,带着儿子打瞌睡,让别人帮他们推车。
看见高定财骂骂咧咧回来,高大伯一脸无奈:“不要乱跑,一会儿他们不承认你是此处的人,你不想打水了吗?”
高定财满脸不以为然:“我只有两只桶,打不到就算了。大哥,原先你还总夸志毅兄弟懂事,结果他们连亲爹都不认,这叫懂事?还有姓赵的,说志毅亲爹已经死了,骂我是个臭乞丐。以后你别再说赵氏的好话,我就是打一辈子光棍,”
他越说越气氛。
高大伯是真心为了弟弟好,这一路有空就劝他好好过日子。
孔氏闻言,才知道男人又背着自己多嘴,吼道:“你不渴?再这样,回头别喝水,嘴巴里干着,看你还多不多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