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发生的事情多了,人的想法会变。父子之间终是走到了今日。
温云起若有所思:“马车上有没有标记?”
有头有脸的人家,马车上会标记上自家的姓氏。
村里离府城那么近,古大江倒也知道这些规矩,摇了摇头:“当时我捡了孩子,心里很慌,哪儿顾得上看啊,反正我没发现。”
温云起点点头:“你回吧。”
此时父子两人站在村口的空地上,周围最近的人家都有好几丈远,这也杜绝了旁人偷听的可能。
古大江看着儿子高壮的背影:“蛮牛,我承认,当年把你抱回来,确实想从你身上得到好处,但我和你娘养大你真的不容易……”
温云起回头:“我孝敬你们了啊,打猎的三十多两银子一点没留,全部交给你们。后来我受伤,你也没帮我治。”
古大江一脸懊恼:“是我对不起你,我那时候脑子就跟抽了似的。我……”
温云起不想听他的解释。
古蛮牛的死和他没有多大的关系,但古大江拿了儿子的银子却不帮着治伤是事实。
而且,古蛮牛已经不在了。
古大江再怎么道歉,古蛮牛也不可能活过来。
“做都做了,别后悔。”温云起兴致来了,好奇问,“那你把小花抱回家,是以为她是你女儿?”
这一回轮到古大江不想再说了。
“天不早了,你回吧。”
温云起转身就走。
古大江动了动唇,夫妻俩那么多年没孩子,旁人私底下的议论他不是不知,但都尽量忽略,可就是有那些讨厌的人之间问到了当面上,每一回他都打个哈哈糊弄过去,心里却觉得特别难堪。
大夫说的是他要子嗣有些艰难,得喝点药调理个几年。他都喝了两三年的药,妻子的月事还是按时到,他当时就动了歪心思。
之前他到处求医,其中有位大夫说,有那种夫妻俩都能生,但是凑在一起就是生不出来孩子,或者是怀上了也养不到足月。但夫妻俩分开后各自成亲,又都能生出康健的孩儿。
于是他……勾搭上了村里一个寡妇,那段时间寡妇有了身孕,他心里很是欢喜,很希望生下来一个儿子。
结果却是个女儿。
求了太久的孩子,即便是个闺女,他也欢喜,当时和妻子商量了一下,就把人抱了回来。
夫妻之间成亲多年没有孩子,即便两人
都心知肚明,是他不能生,但对外,旁人的觉得是古母的错。
这种事也不能扒着别人的耳朵解释,说的人多了,古母也觉得是自己亏欠了男人,反正都养了一个孩子,如今再养个闺女,也算是儿女双全。
她捏着鼻子认了此事,但心里有多憋屈,只有她自己知道。她一直以为闺女是男人亲生,也替自己不值。
明明不是她有病,喝了那么多的苦药汤子,最后却连个亲生的孩子都没。于是,她有一次回娘家,家里有她娘家嫂嫂娘家的客人,夜里客人喝多了,进了她的屋。
后来她就有了孩子,甚至还是双胎。
古大江乍然得知妻子有孕,简直欢喜疯了,后来发现一个莫名其妙的男人往这边送补身子的鸡蛋,后来就换成了妻子娘家的嫂嫂来送。
明明岳家平时也没多大方,古大江察觉到了不对,一问之下,妻子便坦白了。
知道自己做了活王八,古大江很生气,但正如古母笃定的那般,他到底是舍不得让妻子喝落胎药。
毕竟,前面的一儿一女都是他从外头抱来的,而且这件事情瞒不住村里的人。如今妻子肚子里有了孩子,让孩子生下,在旁人眼中,就是他古大江的种!
没有人能理解他常年被人奚落笑话的苦楚,古大江到底是咬牙接受了那两个孩子,并且将他们当做了自己的亲生儿子。
生了双胎儿子,再没有人笑话他。
古大江便也愈发在意双胎兄弟俩,毕竟,古蛮牛是抱养的,而那俩是亲生的。
他必须得把双胎当做亲生的,各种偏爱,才不会惹人怀疑。
古大江在村口站了许久,这才慢慢往回走。进门看见兄弟两人头碰头靠在一起有说有笑,他心头还挺欣慰。
好多兄弟在各自成家以后闹得跟个乌眼鸡似的,兄弟俩感情好,不吵架,做长辈的也面上有光。
“说什么呢?”
古方明是哥哥,有些尴尬:“说过两天进城给贺叔贺喜。”
古方亮直接溜了。
闻言,古大江方才的欣慰瞬间一扫而空。
那个姓贺的是妻子娘家那边的嫂嫂,哪怕妻子没说那男人是谁,可据他这么多年观察下来,那多半就是俩孩子的亲爹。
姓贺的在两个孩子成亲时送上了一份厚礼,每年去丁家送节礼,还记得给这俩孩子带一份。对外宣称是他想沾双胞胎的福气,早年还想来收干儿子……被古大江回绝了。
古大江胸口像是堵了几团湿棉花,很害怕自己忙活一场,最后什么都落不下。可是,他又没法改变现状,之前他就拦着不许两个孩子与姓贺的来往,可他不敢过于激烈,若是反应太大,让俩孩子怀疑了怎么办?
*
温云起回到家中,天都快黑透了。
文思正在院子里与桃花说笑,晚饭早已做好。
桃花很快抱着孩子告辞,文思关上门,问:“如何?”
“有了点眉目,还得细打听。不过,出身多半不甚光彩。”
只是古蛮牛不想被蒙在鼓里,身世再怎么不堪,再怎么见不得人,他也想知道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