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老爷对女儿所有的耐心大部分都来源于指望着这闺女给自己传宗接代,结果何明月胡作非为,消磨了大半的父子之情,如今又不能再替何家传宗接代,何老爷对她的耐心告罄,便让妻子将她送进府城。若是还能续命最好,若是不能,就在府城之外找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将其安葬。
何夫人想过为女儿争取埋在族地,但又一想,即便是老爷答应了,即便女儿已经葬入族地,可若是底下的侄子看不惯此事,等到他们夫妻百年之后,随时都可以将女儿刨出来。
与其等到那时候让旁人侮辱女儿的尸骨,还不如趁他们夫妻得势时将女儿安顿好。
何明月其实还可以活那一段时间,有高明的大夫守着,何夫人也不缺贵重药材。大夫说,治不好她,也至少还能让她活上半年。
但是何明月自己不想熬了,她越吃越少,进城五日后的那天夜里,她独自一人在床上咽了气。
估计是饿死的。
何夫人白发人送黑发人,因为早有预料,倒也不怎么伤心。
孔夫人心里很不是滋味,由她做主,给外甥女搭了一个灵堂。
孔府有丧,亲近的人家该上门,又因为只是一个亲戚去世,还是个年轻女子,几乎没有主子出面,只派了管事上门吊唁。
文思得到这个消息后,决定主动去一趟。
温云起特意陪着她。
两人和李府上门吊唁的管事一起去的,在外人眼里,温云起是李九爷,不管这个九爷是真是假,总归他如今是李府的主子。
因此,入了孔府以后,夫妻两人走在前,管事在后。
何夫人一身素白,站在灵堂答谢,也是想混个脸熟,万一能帮何府把生意做到城里,何府又能更进一步。
虽然无论他们夫妻多努力,无论攒下多少家财都不可能落到自己的儿孙手里,但这人活着,总要找点事情来做。若是什么都不图,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听到管事报李九爷,何夫人下意识抬头。看到人高马大的年轻人,她微愣了一下。
大户人家的主子,很少有这么壮实的,怎么说呢,长得不好看,但却有十足的气势。
这真的是村里能养出来的气质?
何夫人心里纳罕,面上一派悲伤地还礼,目光下意识落到了其女眷身上。
当她看到以前的年轻妇人时,脸色都变了:“蚊丝?”
原身的名字,并不是文思,而是蚊丝。
文思一点都不意外:“夫人叫错人了。”
何夫人很确定自己没有弄错,女儿身边贴身伺候的丫鬟,还是她亲自选出来的人,她怎么可能会认错?
“你怎么在这里?你怎么会和这个年轻人在一起?”
文思皱了皱眉:“我是江南来的孤女,名字也确实叫文思,但……与夫人从不相识。”
何夫人一脸的不信。
温云起沉声道:“夫人不要为难内子,我们好心好意上门吊唁,这就是你们孔府的待客之道?”
孔夫人其实也见过外甥女身边的丫鬟,她还见过文思,只不过那个丫鬟和文思的气质截然不同,她只以为是人有相似。甚至都没有在妹妹面前提及此事。
“妹妹,这是孔府的九夫人。”
何夫人和姐姐目光一对,心里开始迟疑,难道真是认错了?
她揉了揉额头:“我头疼,心里也难受。想回去歇会儿。”临走之前,还对着温云起二人道歉。
温云起来这一趟,就是想看看何夫人有没有要报复文思。
如果只是因为文思和她女儿的丫鬟长相相似就要出手害人。那夫妻俩也不会客气。
*
李老爷得知这个消息时,还在等大夫。
他明面上是等着三天一粒的解药,善待着古蛮牛夫妻二人,私底下却一直都在寻访名医,还在暗地里悬赏。
只要能把他治好,他会出千两银子的酬劳。
重赏之下,几乎一天到晚都有大夫来寻他。李老爷每次都打起精神来应对,迫切的希望下一个自己面见的大夫就能解了他的难。
每次他都抱着希望而去,但每次都是失望。
李老爷听到管事的禀告,心中一喜,想着自己终于能拿到古蛮牛的把柄,但回头一想,如今古蛮牛是他李府的九爷,手头握有大把银子,如果想要为文思讨个身份,也并不难。
若事情闹开了,说不定他还得出面帮忙。这不是给自己找事吗?
更何况,这世上那么多人,人有相似也很正常,很可能是认错了,想到这些,李老爷刚刚升起的兴致瞬间就没了。
大夫进门,都不敢多看李老爷,埋头把脉,又问了几句饮食。
李老爷看他那副愁眉不展的模样,就知道自己这一次大概又要失望了。
果不其然,大夫只说能调养,还说他是先天就有的心疾。
送走了大夫以后,李老爷勃然大怒,气得把书房里所有的东西都砸了,原先他并没有这么暴躁的脾气。
又到三日之期,他不得不去求古蛮牛。
温云起刚刚起身,还在打哈欠呢,人就来了。
李老爷不想自己受制于人,这些日子他想了许多,在他看来,这天底下就没有谈不拢的生意,一开始愿意把这夫妻二人接进门来,就是他舍不得太多的钱财,想着这人到了自己的地盘上怎么收拾都行,只要拿到解药,把这二人凌迟处死,也没人能找到他杀人的证据。
但是他万万没想到,这人到了自己的地盘上,他也还是拿不到解药。
原本他以为古蛮牛的毒是问旁人拿的,解药也肯定要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