猪没有粮食吃,长得并不快,若是再给生的青草,容易生病不说,还根本就不长 。
于是,高火生每天忙得脚不沾地。而他渐渐也发现,儿子对他并不是尊重,而是嫌他累赘,无论他从早到晚干了多少活,儿子始终觉得他没有尽心,话里话外都有些不满。
就连儿媳妇何氏,也怪他只是喂猪,从来不帮家里干活。
高火生只能起得更早睡得更晚,然后他发现,只要他干了什么,那活儿从此以后就再也没人干,都成了他的事。
辛苦了一辈子的人,家里忙不过来,并没有什么怨言。高火生不觉得儿子这样做有什么不对,反而还觉得孩子心里有成算,知道算计,以后过日子不会差。
他在能动的时候,能帮就帮。
哪天再不能动,他也就无能为力了。
分家三年后,高火生已经六十有三,都说人到七十古来稀。高火生在过去六十年里没有过几天好日子,吃饭都是凑合,干活却捡最累的干。身子早已亏空,这日他从山上背青草从田坎上回家时,一不小心踩了个空,连人带着一百多斤的草滚落到了田里。
年纪大的人,一摔跤就很严重。高火生摔着了胳膊和头。
胳膊断了,需要接骨,能不能恢复如初还不好说。但这还不是最严重的,摔的最重的是他的头,一动就晕。
大夫说,头上的伤最不好说,但好好养着,有很大的可能会有好转。
高火生动弹不得,头晕目眩的他连起身都不能。
他以为自己辛辛苦苦六十多年,如今生了病,儿子该管他……结果,夫妻俩借口有事,一出门就是好几天。
高火生饿得瘦到皮包骨,人都要饿死了,伤势自然是越来越重。
前后拖了一个多月,高火生后来脸颊凹陷,连话都说不出,最后夫妻俩嫌他死得慢,生生将他捂死。
“大爷,这么早啊?”
又有个年轻男人扯着嗓子打招呼,温云起回过神来,看到面前两个筐,气得直接把箩筐踹了出去。
此处是一片斜坡,箩筐滚落下去,本就是竹子编的,又用了多年,箩筐瞬间就摔出了几个大洞。
温云起捡起剩下的那把刀就往路上走。
年轻人叫大牛,也是村里出了名的能干人,他见高火生不再割草,只笑着问:“大爷,你吃早饭了吗?”
吃个屁!
高火生出门的时候,儿媳妇还没起呢,洗把脸就走,哪里有饭吃?
“我出门早,一家人都还没起呢。”温云起摆摆手,“忙去吧,我回家看看,也不知道饭好了没有。”
高火生对几个孩子是掏心掏肺,从来不说自己在家的处境,于是,所有人都以为是他勤快爱干。
回去的一路,又碰到了不少熟人。
高家逃荒而来,落户时地方本来挺大,但如今一分为三,各自的院子都不大,只能说勉强够用。温云起直接推开了院子门。
院子里一家人正在用早饭。
老大叫高木头,看到父亲进来,他有些尴尬:“爹,您吃了吗?”
往日高火生每日天蒙蒙亮就出门割草,回来时天已大亮,一家人都吃过了早饭。刚开始割草时,他因为早上累得太狠,都吃不下饭,剩了两天的早饭,于是,一家人就默认不再给他留早饭。
从那时候起,高火生就是一天吃中午和晚上的那顿。
实际上,村里的人要干活,中午那顿都是能凑合就凑合,喝点糊糊甚至是干啃一个馍就算吃过……早上和晚上才会正经做饭吃。
高火生原先掏心掏肺对儿孙,温云起反问:“你说呢?”
高木头愈发尴尬,看向妻子何氏,训斥道:“还不赶紧去给爹盛饭?”
何氏哑然:“没……没了!”
第30章 炮灰养父
何氏语气怯懦, 神情却并不害怕。
高火生不说话,坐到了院子里的桌旁。最近天气炎热,天才亮不久,太阳就出来了。也好在高木头的这个院子里有一棵大树……那是当年高家在此建好了宅子之后种下的, 五十年的大树, 枝叶几乎覆盖了兄弟三人的院子。如往常高火生庇护他们那般, 为兄弟三人挡住了了大半的炎热。
高木头看见父亲坐下等吃饭的架势, 对着何假意训斥道:“没了不会去做?家里几个人吃饭你不知道吗?做少了, 就是你的错!”
何氏一脸委屈:“爹也没说要吃早饭, 往常都不吃的。”
“也是哦。”高木头接话,看向温云起,“爹,这也不能怪孩子他娘,一会儿我还要去主家干活, 要不这样, 您喝我这碗。”
换做往常,高火生早在儿子让儿媳妇去做饭时就会出声阻止。即便没有,也会在儿子递粥过来时拒绝。
温云起看着递到面前的小半碗粥,问:“我从早到晚辛苦干活,就不配使唤儿媳妇给我做一顿饭?”
话说到这个份上,夫妻俩都知道, 这顿饭是非做不可了。
何氏却还是不想动, 故作一脸为难:“可是主家那边赶着日子呢,咱们去晚了, 人家会不高兴的。爹,你也知道我们只是收了定金,得把所有的家具做出来才能拿到银子, 万一惹了主家不高兴,人家扣了工钱,吃亏的还是我们啊。”
值得一提的是,高火生十几岁时都在逃荒路上,能活下去就不错了,根本没有余力学手艺。他这一生都在下蛮力,吃够了没手艺的苦。因此,三十岁时接连得了三个孩子后,在孩子五六岁时,就想方设法给他们各自拜了师父。
老大学了做家具,二儿子学的是石匠,女儿跟人学梳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