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了想,他将那张二十两的银票掏出来:“你们乡下养一个孩子,肯定花不完这么多。剩下的,就当是谢礼。”
准备给父子两人的银票给了高火生一个人,想来应该够了。
温云起嗤笑:“高木头学的木匠手艺,那是我到处低声下气跟人求来的关系,如今高木头自己手头都不止攒这么多银子。你是秀才老爷,读了那么多的书,不可能不知道一个手艺的价钱。”
许秀才听出来了,高火生这是嫌弃银子少。
于是,咬咬牙再给了十两。
倒不是他觉得高火生应该收这银子,而是不好与之争执……如果父子俩是那种好糊弄的,胆子小的,他还真不愿意将银子送给他们。
温云起再次收了:“房子和宅子你们要吗?”
言下之意,如果高木头继续在这儿住,那就还得给买房子的银子。
许秀才烦透了,直接问:“你到底要多少才满意?”
温云起心里盘算了一下:“给六十两,日后大家桥归桥路归路,谁也别再找谁的麻烦。”
许秀才:“……”
他身上所有的银票都拿出来了,还有三四两散碎银子,这些要拿来当做回城的盘缠。
他目光落到高木头身上:“你拿三十两!”
高木头傻了,万万没想到居然自己也要出钱。
许秀才强调:“这是付养大你的酬劳,你不该出吗?”
“不说分家的时候我有给他们分房子分地,分了家我还帮他们养了三年猪,后院那些,马上又要出栏了。”温云起闲闲道:“在我从山坡上滚下来之前,我一直拿着兄弟几人当自己的亲生孩子。收这点银子,我不觉得多。”
关于高木头这些年来的处境,许秀才已经私底下打听过了。
要说过得好,那肯定算不上好。但也绝对不差,高火生夫妻俩不存在故意虐待孩子。
高木头有些害怕这突然冒出来的亲爹,当今以孝治天下,身为儿女就得听长辈的吩咐,再加上他怕自己不听话,这亲爹就不认自己了,当即稀里糊涂进门将夫妻俩这么多年的积蓄全部取了出来。
总共是三十一两。
温云起拿到了剩下的三十两,站起身道:“以后木头不再是我儿子,想要姓什么我不会管。当然了,你们付清了我养育孩子的酬劳,日后我是死是活,木头也不需要再管。”
高木头有些不满,外人眼中,他是由高火生养大,若是哪天高火生真的病到床上起不来,他身为儿子不去伺候,旁人会戳他脊梁骨。
“若真的不管你,外人会说我不孝!”
温云起扬眉:“好办啊,一会儿我就出去请村里的长辈来吃一顿,然后把你找到亲爹的事又与我撇清关系的事告诉他们。如此,日后我卧病在床,也没有人逼迫你来尽孝。”
高木头心里憋屈得不行。
多年养育之情,不是说撇清就能真的一点关系都没有的。
他由高火生养大,到高火生晚年他不出面照料,那就是他的错!
哪怕高火生亲口拒绝了他的照顾,他也不能不管!
倒不是说高木头本身有多孝顺,有多在乎名声。而且他明明已经花银子为自己尽完了孝心却还要被人指责,怎么想都亏!
温云起才不管他怎么想,话已说完,他起身就走:“我这个外人就不在此打扰你们父子团聚了。”
许秀才心里也在思量,忙出声道:“老兄留步,关于孩子身世,你得帮忙保密。”
他瞪着高木头,“我们不能认亲,否则,你会害死我的。”
温云起呵呵笑道:“要保密啊,那是另外的价钱了。”
许秀才:“……”
等到温云起从院子里出来,兜里又多了几两银子。
父子二人都被他搜刮一空。
守在外头的高木头的妻儿一直都在听着院子里的动静,可惜什么都听不到,看见温云起出门,何氏立即上前:“爹,怎么说?”
“不要这么叫我了,从今往后,你们夫妻和我就没关系了,连亲戚都算不上。对了,院子和我分给你们的地已经付了价钱,都是属于你们的。”
何氏得知父子俩分得这么清楚,心中一喜,喜过后又有些忧心。
也不知道这城里来的富贵老爷愿意给孩子他爹多少银子,万一给得少,还不如每年卖猪得的好处……那这亲不认也罢。
不过,这只是她冲动之下的想法,有一个城里的亲戚,说出去也面上有光呀。
若是运气好点,这城里来的亲爹愿意把孩子他爹接回去认祖归宗。那她岂不是也能跟着一起进城?
村里的姑娘想要嫁进城里,除非祖坟上冒了青烟, 跟村里考出了一个秀才那么难得……到时她就是何家的秀才!
何氏越想越美,都笑出了声来。
就在这时,院子门重新打开,出现在众人面前的父子两人脸色都不太好,许秀才一言不发,都没有仔细看路上的一群孙子,直接上了马车离开。
高木头站在门口目送,直到马车消失,才依依不舍的收回目光。
何氏低声问:“他爹,如何?爹有没有说什么时候接咱们回家?”
“闭嘴!我只有一个爹,那就是高火生!”高木头语气加重,“你给我记住了。”
何氏惊愕:“这……那不是……”
“是什么?”高木头训斥,“猪叫得那么凶,赶紧去喂!”
语罢,转身进门。
兄妹三人也面面相觑,最小的孩子都七岁了,该懂的都懂。刚刚娘还悄悄跟他们说,如果能进城,就给兄弟俩娶一个城里的媳妇,也让女儿嫁到城里,彻底脱了这身泥腥味儿。还让兄弟俩若有机会读书就多读一些,以后科举入室,封侯拜相。